程夏狐疑的看着大花从怀中掏出来的东西,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睡傻了,她不记得有跟谁写过信啊。
程夏皱着眉从大花手中接过,然后打开信封看了下,瞬间笑了,这是徐浦徐相从南京寄过来的书信,她当时留给徐相的地址是醉红楼的,她自己倒是给忘了。
关于王越,关于赵德忠,一切都是按着徐相和南京布政使猜测的方向走的,再想到邵琛昨晚告诉她的关于那两把钥匙的事,程夏心里瞬间涌起一股豪情壮志来,这王越,她扳定了。
送走了大花,程夏的心情莫名好了很多,她算过了,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再过两日,过了春节王越就要率兵离开京城去对付瓦剌和鞑靼了,她只有这两日的时间,她要好好筹备一下,怎么才能将王越彻底的打垮,让他一点反击的余地都没有,就彻彻底底的消失,永久消失。
接下来的时间,程夏都用来好好调养身体了,她觉得这个月过的无比糟糕,已经让她耗尽了元气,必须得补回来。邵琛看她配合,便每顿饭变着花样的给她弄吃的,还特意让杜仲请来了京城中有名的大厨,专门给程夏调理身体。
这个大厨也很是有本事,没有大鱼大肉,就是清粥小菜也能做出独特的味道来,让程夏吃完这顿就开始期待下顿。
邵琛每时每刻都陪在程夏的身边,不管程夏怎么撵人,他都不走,晚上的时候程夏不让他靠近,他就让下人搬了个桌子放在程夏床边,还美其名曰她刚嫁到杨家的时候,他们两个就是这么过来的,一个睡床,一个睡桌子,如今调换了下位置而已,合适的很。
程夏随他去。
她想她应该会见到王清晚,结果醒来几日都没有见到,后来才知道,邵琛将冷萃轩保护了起来,王清晚进不来。
大年三十那天,从早上开始天就又变成灰蒙蒙的,很快要下雪的样子,果真,到了正午,鹅毛大的雪花就飘了下来,纷纷扬扬
的,瞬间铺满了冷萃轩的一砖一瓦,院子里都是一片素白。
午睡之后,程夏搓着手站在门口,其实这里的冬天远不如二十一世纪那么冷,毕竟环境没有被破坏,自然规律也没有改变,夏天不至于热到晕厥,冬天也不至于冷到哆嗦。
这雪又是干净的不行,没有掺杂一点的脏东西,让程夏喜欢的紧。
肩膀上被罩上了一件斗篷,程夏没有回头,只是拢了拢衣服,将帽子戴在了头上,让身体更暖和了一些。
邵琛站在程夏身边,试探性的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见她这次没拒绝,瞬间高兴的眉眼都染了笑意,更得意的将她往怀里带的更紧了一些。
“你别得寸进尺!”程夏冷着脸横他一眼。
邵琛浑不在意,只招手让紫鸢过来,“马车准备好了吗?”
紫鸢赶紧笑着回答,“已经在外头等候多时了,就等少夫人睡醒呢。”
“做什么?”程夏看着两个人一来一回的对话,没明白。
邵琛摸了下程夏的手,不是很凉,但到底不敢大意,又让紫鸢拿了个厚实的披风过来,然后拥着一脸莫名的程夏出了院子,马车就在院门口。虽然不知道邵琛在做什么,但是程夏也想出去透透气,就在邵琛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非常的宽敞,里面除了有两床被子能用来御寒,还有一个小桌子,上面摆满了瓜果点心,就算是路途遥远,也不担心饿着渴着。
程夏抓了一小把的瓜子放在手中慢慢的嗑着,看邵琛忙活着将被子盖在她的腿上,又将桌子般远了一点怕她磕着碰着的,程夏好笑的看着他,“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邵琛掀开厚重的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神秘的笑了笑,“不会很远,你若是困了稍微歇息一会就到了。”
程夏摇摇头,已经睡了太久,早就睡够了,她微微掀开帘子,见鹅毛大雪变成了纷纷扬扬的小雪,随风洒在慢悠悠行驶的道路上,也是别有一番的韵味。
程夏
记得她看到过的一段话,说是一下雪,故宫就变成了紫禁城,西安就变成了长安,苏州就变成了姑苏,南京就变成了金陵。诸此种种,仿佛都在说,雪是能让时光穿梭的机器,一瞬间就穿到以前。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程夏看到出现在眼前巍峨又苍茫的长城之时,顿时呆愣住了。
程夏不可置信的回头看正给她披斗篷的邵琛,“你怎么会带我来长城?”
邵琛将她身前的斗篷带子系好,又将毛茸茸的帽子戴在她的头上,这才笑着问她,“只管告诉我你喜欢吗?”
“嗯,”程夏诚恳的点头,她前世几次来长城,却从来没有在雪天来过,尤其是像现在这样,长城之上空无一人,只迎接她和邵琛两个游客。
皑皑白雪作衣裳,为作长城添新装。扑簌而落的雪花,装点着这秦砖汉瓦苍茫古道。这里江山如画岁月如歌,它在时间的长河中走过了悠悠漫长的时光。程夏对长城素来敬畏,因为它一头挑起了大漠边关的冷月,一头将中华的百姓守护在它的胸膛,它值得所有人肃然起敬。
雪还在下,邵琛紧紧的揽着程夏,一步步朝着长城的烽火台走的缓慢。
程夏侧身问邵琛,“这是哪一段长城?”程夏一时间辨不清位置了。
“慕田峪长城,”邵琛说着,对程夏笑了笑,“你醒来那晚,兴王去看你,临走前曾说,长城的百叶缃梅都开了,我便知道你定然问过他什么,是因为我曾说你身上有百叶缃梅的味道吧?”
“少自恋了!”程夏没好气的哼唧一声,“是我想来长城看风景,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是,没关系,”邵琛赶紧求饶,“我也就是单纯的想回忆一下长城的雪景,顺便带你来看看这里的百叶缃梅,因为真的很漂亮。我小时候唯一见过百叶缃梅的地方,就是在这里。它的香味很淡,花色很娇嫩,便是我当时太小,也将味道记在了心里。”
到了第一个烽
火台,邵琛带着程夏从烽火台外侧的小路再往下走,走到了长城的外侧边缘,那里开满了百叶缃梅,比长陵的更茂盛也更精美。
程夏瞬间喜欢上了这淡黄色的梅花,便是凌寒摧残了大部分的花朵,它依然独自绽放着,还绽放的如此漂亮。
花色淡淡的,在风的吹拂下,微微晃动,竟让程夏有一种月光在摇摆的感觉,她笑着看向邵琛,“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一句诗: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如今这百叶缃梅,真的给了我这样的感觉。”
邵琛轻轻的抚掉她帽子上沾上的梅花花瓣,叹息了一声,小心的将她拥到了怀中,紧紧的,仿佛带着无尽的柔情和怜惜,“这几日我每天都在想,我怎么就舍得将你置于那样的境地,让你伤心难过成那样,我很自责,真的自责。我觉得我自己很该死,就算为了拿到王越的罪证,也该提前跟你稍微透露一声,不至于让你肝肠寸断,憔悴成这样。”
邵琛轻轻的拍打着程夏的后背,“原谅我这一次吧,我知道我真的做错了。我每次故意的跟你吵完架,我的心就痛到颤抖,看你难受,我心里更不是滋味。你的每一滴泪都让我心疼不已,好几次我都坚持不下去了,我甚至在想,坦白吧,王越我不杀了,让他逍遥快活好了,邵府的事我也不管了,就像以前一样,随他们去吧,我们就回清献村,过属于我们自己逍遥快活的日子,每日耕种读书,将小龙和程右教育成才,日出日落,一天一年,这种平淡,不才最难得吗?”
邵琛有些感慨,“有几次,我真的发了很大的火气,将书房里所有的东西都砸烂了,我控制不住去找你,想跟你将说清这来龙去脉,然后带你离开。是杜仲阻止了我,他几次都让我冷静下来,他告诉我,凭着王越的身份,和王清晚现在的样子,我们根本就走不了,更别说做一对最普通的夫妇去闲话家长了。王
越根本就不会放过我的,在我踏进京城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退路了,我只能往前看,也只有做到比王越更强,将他彻彻底底的踩在脚下,我才能去幻想自己想要的日子。”
“杜仲说,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拖拖拉拉,倒不如彻彻底底的一了百了,总好过让王清晚一直不明不白的插在我们之间,如鲠在喉咽不下也吐不出。”
程夏叹了口气,沉吟了良久,到底回抱了邵琛一下,“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我讨厌被蒙在鼓里,即便你是为我考虑对我好,我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好,我知道,”邵琛轻轻推开程夏一些,轻抚着她的脸颊,“其实王清晚下药的那天晚上,我是想告诉你的,结果你不在府里,我也有点生气了,虽然我相信你就如相信我自己,但我还是不舒服。你不在,我也没法说,然后就有了后面的事,我只能硬着头皮,想着等两把钥匙复刻好了再求你谅解。”
“这还是我的责任了?”程夏伸着拳头威胁着邵琛,他胆敢说是,程夏毫不迟疑的会一拳挥上去。
“不不,我哪敢啊,”邵琛赶紧求饶,“原谅我吧,绝没有下次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绝对坦诚,没有一点的隐瞒。”
“哼,”程夏哼唧一声,“看你表现了。”
“还表现啊,”邵琛哭笑不得,“我明日就要随军出征了,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说到这个,程夏突然认真的问邵琛,“你打算怎么对付王越?”
“今晚陛下在乾清宫宴请百官共度佳节,我打算将王越的事告知陛下,让陛下彻查王越。”
程夏皱了皱眉头,仔细想了想,抬头看着邵琛,说的一脸认真,“你确定这两把钥匙能定了王越的罪?”
“确定!”
“那好,”程夏瞬间有了主意,“如果你相信我,对付王越的事你听我的,今晚你什么都不要做,明日也照常出征,但我保证王越明天会永远无法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