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夏心头一震,朱佑杬到底是回来了吗?
“兴王看着还好吧,不是说一直身体不好吗?”正给程夏描眉的小宫女问。
“瞧着是没事的,”跑进门的小宫女嘿嘿笑笑,“不过兴王冷冰冰的,一点笑容都没有,看着比以前笑起来还好看呢。”
程夏使劲吞咽了下口水,想笑,但是到底忍住了,小迷妹看到爱豆都是这样,程夏虽不追星,但是表示理解,谁还没个心头好啊。
怔神间身后的宫女轻轻拍了拍程夏的肩膀,“邵夫人,您看看还可以吗?”
程夏抬头朝着铜镜看过去,结果瞬间愣住了,没想到这小宫女三两下竟然将自己捯饬的更加漂亮了,这宫女很会挑人的优点来表现,这么一化,她的唇色更加自然也更加有活力了。
收拾妥当,宫女引着程夏折回交泰殿,里面的王清晚还未弹奏完,程夏便在交泰殿的殿门外站着,候场。
程夏垂眸摆弄着自己身上的碎宝石,突然感觉到有道视线牢牢的盯在自己的身上,程夏猛地抬头,就与交泰殿内坐在偏后位置上的朱佑杬撞了个正着。
时隔半年时间,两个人再见面,却已不复当年的嬉笑与随意。想当初在药膳坊,她还能和朱佑杬对视着说话,可是现在,他是高高在上的兴王爷,气势都比以前更盛了一些。
不知为何,程夏感觉到朱佑杬投注在她脸上的视线带着惊喜和疑虑,那目光,好似将她和记忆中的谁作对比一样,程夏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或者,朱佑杬知道那照片中的人就是她了,而且确定了她身份存疑,他甚至可能在怀疑,她到底是什么人。
程夏微微垂眸,她自打从商洛口中知道本子在朱佑杬手中,便一直想找他谈谈,可是现
在真的见到了,她反倒不知道谈些什么了?谈什么呢?摊牌吗?若是他知道自己是五百年后穿越过来的人,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个另类,而将她一把火烧了呢?
程夏心中有些五味杂陈,好在这种纠结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一阵掌声响起,王清晚弹奏完了,太监表示她该上场了。
以前学舞蹈的时候,也是有一些大型表演的机会,可是那些跟眼前的御前表演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程夏使劲平复了下心绪,听着左右两边发出惊艳的惊呼声,程夏尽量镇定自若的走到御前,微微行了一礼,“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请安,祝陛下龙体康健福寿绵延,愿娘娘福如东海富贵千年。”
“平身!”明孝宗很是满意程夏的说辞,再看她一身的红色,异常喜庆,心里也是高兴。
程夏收到皇后递过来的眼神,微微笑了笑,稍稍退后两步,水袖轻扬,待乐声响起,便娴熟的舞动起来。
乐声是她刚刚嘱咐宫女去通知乐师的,只说激昂一些,乐师便懂了。
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所有人的注视,程夏本来紧张的心反倒离奇的冷静了下来。有什么好担心的,左右她不想出风头,也没觊觎皇后说的那份独一无二的赏赐,就中规中矩的完成这次表演得了。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程夏突然那就想到了晏几道的这首《鹧鸪天》,宴会上的觥筹交错尽欢尽兴,盛宴歌席舞姿曼妙,端的是美轮美奂,却让程夏生出些许伤感出来。
粉面上朱唇一点,神色间欲语还休。宽广的水袖如一道妖冶
的艳红色连云花枝一甩而出,体态轻盈却挥动有力,一刚一柔配合的无比默契。舞姿时快时慢,乐曲时急时缓,两相辉映,天衣无缝。
邵琛的眼睛一直牢牢的盯在程夏的身上,半刻都挪动不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她跳舞也如此之好,不似一般女子的柔弱,浑身的力道控制的恰到好处,陪着乐声真有种让人肃然起敬之感。
想想,他和程夏成亲都快一年了,他自以为已经很了解她了,却不曾想,她仍然能带给他数不尽的感动和惊喜。她就像一块瑰宝,看着耀眼,捧在手心方才知道,她不止金玉在外,更是锦绣其中。
这是一块宝藏,他永远无法穷其究竟。
只是,邵琛猛地端起酒杯将高度的鹤年贡酒一饮而尽,还有十日,只剩十日,熬过去就好了,对,熬过去就好了。
突然,乐声疾奏,程夏如旋风般疾转,宽大的裙摆一点点张开,瞬间荡漾成了一朵盛开在风中的红色蔷薇,开的娇艳怒放美不胜收。
一曲终了,程夏微微喘息一声,起身行礼,在所有人怔愣着回不过神来的惊叹中,不疾不徐的退出了大殿,跟随宫女再次回到了坤宁宫换衣服。
小宫女有些兴奋,一路上不停的叽叽喳喳,“邵夫人,没想到您的舞蹈跳的如此之好,可真是将先前的夫人小姐们统统比下去了,比宫里的舞娘跳的都好呢。”
“是吗?”程夏淡淡的应一声,并未真的放在心上,所谓的拔得头筹,有没有什么固定的标准,不过是看皇帝和皇后的喜好罢了,她也不在意这个,好在表演完了,她觉得自己的任务放下了,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将湖蓝色的裙装换上,程夏觉得通体轻松了,那件大红色的舞服好看
是好看,却太重了,压的她都直不起腰来。
小宫女将程夏的舞服恭恭敬敬的折叠好,“邵夫人,一会奴婢会将衣服放到您的马车上,等散了宴席您直接出宫就好。”
程夏点点头,“谢谢你了。”
“不可不可,”小宫女连连退却,“邵夫人客气了,这次要您自己回到交泰殿了,”她指了指另一位进来换装的大家小姐。
“我认路,”程夏对这个一直都很客气的宫女笑了笑,便出了坤宁宫的门。
交泰殿里的热闹和喧嚣反倒衬得外面异常的冷清,寒冬腊月的天气,走在外面也是冷气阵阵,程夏加快了步子,交泰殿里有地龙,这是吸引她尽快回去的唯一理由。
走在坤宁宫到交泰殿的路上,程夏刚搓搓手哈了口气,突然感觉到身后出现了一个人,还没等她回过头去看是谁,便感觉自己的口鼻被人捂上,她直接被拖着往西边近在眼前的隆福门而去。
程夏突然一阵的心慌意乱,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各种各样的可能,这是故宫哎,故宫中多的是无辜惨死和莫名其妙死亡的人,莫不是有人要夺她性命,然后趁此机会暗中解决了她?
程夏不住的挣扎着,却没有丝毫的力气能与身后的人抗衡,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带出了隆福门,然后停在了翊坤宫偏殿的阴影之处。
妈呀,她被带到西六宫了,她不是真的要被暗搓搓的处理掉吧。
程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抬脚,就要狠狠的朝着身后人的鞋面踩去。
在踩下去的一瞬间,身后的人突然出声,“别吵,是我,朱佑杬。”
程夏的动作顿时止住,她猛地挥开捂在自己口鼻上的大掌,不可置信的回头,待看清朱佑杬有些沧桑和疲惫的脸时
,不由得放松了下来,却仍不免有些生气,“你干什么,害得我以为要被人暗中处决了。”
朱佑杬却一动不动,眼睛牢牢的盯在程夏的脸上,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那目光中的探究意味太过明显,让程夏有些不舒服起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也想找朱佑杬问清楚一些事情,可是不是现在啊,宫中这么多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视线之中,她虽然眼下和邵琛在冷战,可是也不想弄出什么伤风败俗的风言风语传出去。
她对自己的名声爱护的很,不想被盖上什么莫须有的帽子。
她知道朱佑杬肯定有更多疑问想问她,不过,“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吧。”程夏说完便匆匆的往回走。
这东西六宫是妃嫔居住的地方,古往今来最不乏冤魂存在,尤其是大晚上到处黑漆漆的,想到就不寒而栗。
“等等,”朱佑杬刚伸手要将程夏拽回来,却不防程夏身边突然出现一个男人,朱佑杬敛了敛神色,淡淡的唤了声,“表哥。”
他回来进交泰殿的时候就已经与邵琛见过面了,便是只有一面,他也能认出邵琛的身形来。
邵琛占有性的将程夏揽在怀中,不疾不徐的走到朱佑杬的面前,“兴王匆匆离开大殿,我还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不曾想是想与你嫂子叙旧一番。今日时机不对,等明日吧,兴王来邵府,我与程夏请你过府一叙。”
“不用了,”瞧出邵琛的不悦,朱佑杬也冷了冷神色,看着程夏不甚自然的样子,他也不多强求,直接往外走。在路过程夏身边时,微微停顿了下步子,不动声色的扯了下程夏的衣袖,然后离开了。
程夏浑身一颤,朱佑杬刚刚往她手中塞了个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