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秦观的词,除却‘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的《八六子??倚危亭》,程夏最喜欢的就是这首《满庭芳》。在老鸨说出微云姑娘两个字的时候,程夏脑海中自动的就浮现出了这阙词,这姑娘的名字起的当真不错。
不过,程夏对微云姑娘所有的好奇,在看到和她并肩走出来的人是杜仲时,就瞬间转移了。程夏侧过身和大花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狐疑和戏谑。
看来这杜仲曾经将自己的红颜知己放在嘴边,也不是信口胡诌的,而是这红颜知己真实存在啊。
商洛更是笑得开怀,杜仲这小子,总是能给他无尽的惊奇感,他们已经许久没见面了,没想到乍一见面竟然是在这青楼。
杜仲和微云姑娘有说有笑的往楼下走,刚下了楼,突然感觉不太对劲,他猛然抬头,一看眼前站着的几个人,尤其中间还站着商洛、程夏和大花,杜仲的脸色登时变得通红一片。
他颇有些慌张的攥了攥拳头,着急的往前走了两步,在程夏和大花面前停下,左右看了几眼,到底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气的咬牙切齿却依旧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他身后的微云姑娘,落落大方的走到几个人面前,微微行了一礼,算是打了个招呼。
大花抿唇笑着扯了下程夏的衣袖,让她倾身过来小声的咬耳朵,“你发没发现,这俩人站在一起还挺般配。”
程夏如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稍微放大了音调,用能让杜仲听清的话说,“对对对,男才女貌一对璧人,登对的很。”
杜仲的眉头顿时蹙的老高,都拢成了一座小山状,“你们别胡说。”
商洛哈哈笑了几声,走过去拍了拍杜仲的肩膀,“怪不得你经常把红颜知己放在嘴边,我先前还以为是你开玩笑呢,不曾想真的存在啊,真有你小子的。”
杜仲看大花和程夏掩唇轻笑,不由得气的跺脚,“说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程夏看杜仲脸色涨的通红,眼神还不住的往大花这里瞥,顿时轻咳了一声,“哎呀不用解释,这微云姑娘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要说你杜仲有福气才对,害羞什么。”
“我没有害羞!”杜仲吼了一声,“反正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不跟你们说了。”
老鸨一看这气氛,顿时笑了,“敢情你们都认识啊,那更好了,我们的买卖就更好做了。”
“买卖?”杜仲不解,“什么买卖?”
“哦,是这样的,”老鸨指了指商洛几人,“我这醉红楼一直半死不活的,早就想盘出去了,赶巧商公子说有人想买下来,那我更是求之不得了,今日我就跟这两位女扮男装的公子哥好好聊聊。”
程夏一愣,“您能看出我们是女的?”不对劲啊,电视剧都看不出来的啊。
老鸨顿时笑了,“你看看你们俩,腰这么细,脸这么俊俏,肤如凝脂唇红齿白的,哪家的公子哥能长成这样。”
程夏挑挑眉,“妈妈您先别急着说好话,咱做生意就要公事公办,不许贿赂我的哈。”
老鸨失笑着摇头,“你这小丫头,真是伶牙俐齿。”
老鸨让其他人都散了,引着商洛、程夏和大花在一旁坐了,杜仲一看,也自顾的坐在了大花旁边的位置,程夏嫌弃的摆摆手,“你不是要走了吗,还坐下干什么?”
“我愿意!”杜仲拧着鼻子冷哼。
微云笑了笑,便由着他们说话,自己去沏茶了。
程夏绕过大花小心的戳了戳杜仲的手臂,“哎哎,我
说表弟啊,你这红颜知己可是长得不赖啊,看着也是知书达理的样子,不像是青楼中的姑娘啊。”
“你还真说对了,”老鸨听着程夏的话,不由得赞赏的竖了竖大拇指,“姑娘看着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就这么几眼就能瞧出来我们微云姑娘不一般,实不相瞒,在我这醉红楼,要是微云姑娘能接客,妈妈我怎么至于落到这样的落魄境地。”老鸨说着不由得叹息一声,抬眼看了看程夏和大花,更是一喜,“不过要我说,若是我们醉红楼有两位姑娘这样的,那就更是不得了了。别说在这条街响当当,就是放眼整个京城,那也没有能比得上的啊。”
“别胡说八道!”杜仲没好气的冷哼一声,“我嫂子和……也是你能亵渎的?”
老鸨一看杜仲的脸色,赶紧收了口,“怪我怪我,口无遮拦了,这位姑娘原来是杜公子的嫂子啊,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商洛轻轻弹了下桌子,“好了,说正经事吧,你这醉红楼一共有多少姑娘?”
老鸨赶紧让刚将茶水端过来的微云去拿各位姑娘的卖身契,不过片刻,厚厚的一沓就到了桌子上,程夏拿过仔细数了数,二十三个姑娘,不过里面并没有微云的。
程夏想了想,便对着老鸨开口,“你的醉红楼我想买下,至于这些姑娘?”
程夏刚刚仔细看过了,这些姑娘的卖身契上都明确标着当初卖身的身价,少的有四五两银子,最多的一个也不过二十两,这样总的算起来,买下这些姑娘总共是花了不到二百两银子,当然,买下便宜,现在要是转移到程夏这里,价钱可就不低了。
老鸨赶紧接过程夏的话茬,“是这样的,我和夫君已经厌烦这样的营生了,当初来京城打拼,现在也赚了些银子,便想着回家伺候父母终老了,所以这些姑娘,你若是想留了,就买下,不想留呢,我就
问问旁边的青楼有没有中意的,实在没法出手,我就干脆带回家去当个丫鬟用用吧。”
程夏猛然听到一阵的抽气声,回过头去就看到刚刚老鸨让离开的那些姑娘正聚在楼梯口紧张的朝着这边张望,见自己看过去,她们纷纷惊惶的摇头,明显是不愿意跟着老鸨回老家当丫鬟。
程夏敛了敛眉,正色的开口,“商洛告诉我,你的醉红楼是两层楼,后边还带了个院子,位置是不错,不过面积并不大。这样吧,您开个价,房子加这些卖身契,”程夏将那一沓的卖身契往老鸨面前推了推,“总共多少钱。”
老鸨面色一喜,没想到这姑娘还真是挺有钱,看样子出手也是很阔绰,于是心里有了主意,朝程夏伸了伸一根手指头。
“一千两?”程夏猜测。
“不错,”老鸨肯定的点头,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程夏轻笑一声,拉着大花的手就要起身,“我们虽然是谈生意,但也要讲究个诚恳,妈妈明显不想卖了醉红楼,那我们就没必要继续谈下去了。”
“哎哎,”老鸨一看她们要走,赶紧拉着她们坐下,脸色也变了许多,“咱也不是说就一锤定音了,有商有量不是,小娘子着什么急?”
“妈妈这话说错了,”程夏老神在在的抱胸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妈妈若是真的有诚意,就不会这么狮子大开口。您也不用觉得我们两个女人不识大体,加上商公子和杜公子都是达官显贵不懂民间疾苦,所以漫天要价。实话跟您说,我还真不是盲目来的,价钱我都打听清楚了,一个三进院的四合院,那也不过就是四百两银子,您这连半个四合院的面积都抵不上,竟然还开口一千两,那就太夸大了。这么说吧,三百两,我拿下醉红楼,至于这些姑娘,”程夏朝着身后看了两眼,看她们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眼神中的渴望实在让人无法
拒绝,“再加三百两,买下这些卖身契。”
“那不行,”老鸨顿时不乐意了,“光买下她们我就花了二百两了,我养了她们这么多年,如今你才给我三百两,那不成。”
“妈妈您确定?”程夏不动声色的盯着老鸨看,认真的将实际情况分析给她听,“首先,不管你养了她们多少年,她们都不是在你这白吃白喝,她们给你赚的银子,足够赎回她们自己无数次了,所以妈妈你并不吃亏,另一个方面,说句不好听的,你这醉红楼经营成这样,除开你自己的问题,姑娘们的姿色怕也是堪忧吧。既然在你这里火不起来,你就是卖到旁边的青楼,那些老鸨也顶多按照卖身契上的价钱买下她们,你还不如给我来的划算。”
老鸨听程夏说完,突然笑了,“你这姑娘啊,年纪轻轻,看问题竟然这么透彻,我服气了。六百两是吧,六百两就六百两吧,我卖给你了。”
“成交!”程夏高兴的一拍桌子,“妈妈您先去准备房契并拟写合同,我去钱庄取个银子。”程夏说着将大花拉起来跟自己一起走,“商公子就暂时抵押在您这,省的您担心我反悔。”
“哎,”商洛哭笑不得的看着程夏,“我就被你当在这了啊?”
“六百两银子呢,”程夏一脸你别不知足的样子,又特意看了杜仲和他身后站着的微云一眼,挑眉说,“不少了,你看我都不抵押杜仲,因为他不值钱。”
看着杜仲憋青的脸色,商洛忍不住的放声大笑,“好,好,我心甘情愿,你快去吧,早点将我赎出来才行。”
程夏和大花出了醉红楼,离开朝阳门内大街朝着来时路走,她来的时候记得不远处就有一个天佑钱庄。
走了一会,突然看到前面许多人聚在一个告示前议论纷纷,程夏好奇的拉着大花过去,就听到旁边人说是张贴的皇榜。
程夏打眼一瞧,顿时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