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陛下让奴才直接将您带到这里来,”那侍卫将邵琛带进宫,便直接将他交给刘瑾,自己出宫了,刘瑾则将邵琛引到了乾西宫,“陛下此刻正在乾清宫宴请朝鲜国王。”
刘瑾摆手让宫女将茶点端上来,笑着说,“眼下的这朝鲜王,虽然才刚到而立之年,但是据说在国王的位置上都待了十八年了,这仔细一算,可是十二岁就被推上国王的宝座了呢。”
邵琛客气的将茶盏接到手中,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陛下政务繁忙,在下自然体谅。”
“哎,哎,”刘瑾赶紧附和着笑笑,他也看出来邵琛这是有气啊,是在责怪他和奉国将军邵林以孩子为要挟,让他不得不到了京城吧。不过,在清献村刘瑾可以态度散漫点,这到了京城,再入了这宫门,刘瑾就不得不对邵琛毕恭毕敬的了,毕竟陛下对邵琛的态度他是清楚的不得了。
刘瑾只能赔笑着打哈哈,“公子有所不知,奴才刚从乾清宫出来,可是第一次瞧见这朝鲜王长什么样呢,他们的穿戴跟咱都是不一样呢,袍子宽大的不行。咱家还听说了,这国王,是李氏王朝的第九位君主,叫什么,什么来着,”刘瑾抓耳挠腮的想着,到底想不出来,嗔怪的打了自己一下,“看我这脑子,这点东西都记不住了。”
也就是程夏不在这,若是她此刻也进了宫,只怕恨不得跑到乾清宫去见见这李氏王朝的第九代君王—成宗李娎了。
亲眼见过了现代的韩流是如何一点点侵袭我们的大陆,程夏如果能见到古代的朝鲜国对大明朝皇帝俯首称臣毕恭毕敬,一定会觉得扬眉吐气的很。
“公公,两个孩子现在在邵府吗?”邵琛不疾不徐的打断刘瑾的喋喋不休,他怕刘瑾继续说下去会口干舌燥而死。
刘瑾忙不迭的点点头,“对对对,奉国将军将他们带回了府邸。”
邵琛垂眸叹息一声,良久才抬头看向刘瑾,“现在的邵府,在何处
?”
“在京城的西郊,燕山余脉那里,瓮山附近,湖光山色风景秀丽,陛下惦念着奉国将军年纪大了,便将地址选在了那里。”刘瑾一五一十的回禀。
杨大郎点点头,那里距离故宫十几里地,委实不近,好在奉国将军是个闲职不需要上朝,就当在那里养老了。
程夏不知道他们即将住在哪里,她此刻正震惊的盯着从怡红楼里走出来的男子,脚步都挪不动分毫了。她使劲揉了揉双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个从花街柳巷里走出来的男子,正是寒姨和商掌柜的儿子,商洛。
商洛无意中回眸,正好发现了呆愣在不远处的程夏,也是惊讶不已,他慢慢踱步到程夏面前,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这才讶异的打了个招呼,“你是,程姑娘?”
“对,我是,”程夏迫不及待的点头,“你真的是商洛?”
商洛看她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瞥到身后的怡红楼之上,又从怡红楼扫视到他身上,顿时明白她的意思,不由得笑了,“这里不方便说话,姑娘若是不急,我们可以去不远的茶楼休息一下说说话。”
程夏的眼睛眨巴个不停,“这里,还有单纯说话的地方?”
看程夏的样子,商洛登时就笑了,“这里虽是风月场所,可也不全是,还是有单纯的地方的。”
“哦哦哦,”程夏不好意思的笑笑,想了想又挺了挺脊背,真是的,商洛从怡红楼出来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她反正闲着没事,又难得碰上个故人,说话聊聊天正好。
到了一处茶楼,商洛特意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从窗口看出去,正好能看到外面的喧嚣和繁华。
“姑娘因何到了京城?”商洛一边给程夏斟茶,一边轻声询问。
程夏耸耸肩,“有一个突然成为达官显贵且被要求前往京城的相公,我自然就跟着一起来了。”
商洛倒茶的动作一顿,忽而笑了,笑容里有着了然,却不见狐疑和好奇,程夏失笑着摇摇头,“你
果真知道。”
这次反倒是商洛疑惑不解了,“你如何知道我知道?”
“很简单,”程夏笑笑,“当初你出现在竹舍,见到我相公的时候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讶异和熟悉,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了,只是没有多想而已。”
商洛颔首,“程姑娘才真正是慧眼独具,不错,我早就知晓邵琛的身份,但不是确认,只是猜测。我与四皇子关系甚好,他早就拜托我多留意下邵琛的下落,我也寻找了良久,只是一直没有消息。那日去竹舍,我并没有其他目的,单纯是母亲对姑娘念叨了太多,让我对姑娘好奇的紧,所以便冒昧的出现在了你们家的门前,却不想意外发现了邵琛,”看程夏骤然抬头看向自己,商洛赶紧摆手,“程姑娘别误会,我并没有将邵琛的事告知四皇子,至于你们现在为何会出现在京城,我委实不知。”
程夏笑了笑,“谢谢商公子的大义。”
“哎,不要叫我商公子,就唤我商洛吧,听着也不生分。”
“那你也别姑娘姑娘的叫了,叫我程夏吧。”
“好,”商洛爽快的应了下来,“你为何到了这里?”
程夏一笑,指着街道对面的怡红楼,“我倒是更想知道你为何从那里出来。”
商洛顿时笑的狂放恣意,“你以为什么?真当我和杜仲一样,有这么多的红颜知己?”
程夏一愣,“杜仲不是随口念叨?”
“这你就得去问他了,”商洛浅酌一口茶,悠悠的说,“实不相瞒,我来这里,是为了寻一样东西。”
程夏并不开口,等着商洛继续说。
“前阵子,四皇子无意中寻到一本奇怪的书,询问之下才知道,那本书是从这附近的书坊流传出去的。四皇子对那本书是爱不释手,甚至因此染上了京城中人传说的相思之病,四皇子觉得,这里说不定还有别的相似的东西存在,便让我来寻访,只是走遍了大街小巷,最近甚至将各个青楼走逛遍了,还是没有发
现一点蛛丝马迹。”
程夏给商洛斟了杯茶,浑不在意的笑笑,“一本书都能让四皇子看出相思之病来,那本书也是厉害。”
商洛叹息一声,“谁说不是,那本书稀奇古怪的很,四皇子护的厉害,我只是看了一眼,那里面的字奇形怪状,缺胳膊少腿的,四皇子看了多日才认出一页的东西出来,竟然是什么,唐朝时期皇帝的登基驾崩时间表。”
毫无征兆,程夏手中刚刚端起的茶盏直接掉到了地上,瓷片飞起水花四溅,溅湿了程夏的鞋面。
天色将黒的时候,邵琛才等到了与朝鲜国王商谈完国事的明孝宗朱佑樘,时隔十六年,两个人才终于再次相见。
明宪宗激动的紧走两步上前抓住邵琛的手,“朕儿时的伙伴,这么多年过去,朕终于又见到了你。”
“陛下!”邵琛跪地行礼,明宪宗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将他拉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你让朕找的好苦,朕派出去了这么多人,都没有带回一点你的蛛丝马迹,你真是让朕好找。”
邵琛微微垂眸,“不知陛下会惦念至今,都是我的罪过。”
“哎,不可如此说,”明宪宗连连摆手,“若非奉国将军亲自去请,朕怕还见不到你,好在,你还愿意回来,且愿意接受朕的封赏。”
“封赏?”邵琛眉峰一拧,心底虽然一凉,却还是尽量装作闲适的样子,不能让陛下看出什么破绽来。
明宪宗一愣,瞬间笑了,“爱卿还不知晓,朕今日申时三刻已经着人去邵府宣旨了,封爱卿为副都御史,近日可不必上朝,先熟悉下京城的环境,过两日再去督察院就职。”
邵琛心里一个咯噔,拳头紧紧的攥在了一起,他早就知道不是吗,一入宫门深似海,进了这道门,他就不是自由身了。
明宪宗扫视了下陈旧的乾西宫,不由得摇摇头,“朕当年在这里生活了六年,衣衫褴褛甚至吃不饱饭,在朕幼年给予了朕帮助的人,朕都感怀在
心,爱卿不必有所顾虑,只要朕在位一天,这京城,就有爱卿的立足之地。”
出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刚从午门西侧门走出,邵琛便看到一辆马车行驶了过来,走到近前便看到马车上跳下来了程夏,邵琛蹙眉看着程夏和商洛一起走到了自己面前,不由得脸色一凛,“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商洛爽朗的笑笑,“君子有成人之美,我的使命完成了,先告辞了。”
看着商洛转身欲离开,程夏连忙喊了一声,“若是四皇子回来了,烦请你告知一声。”
邵琛一听四皇子的名字,双手骤然攥紧了一些,只见商洛点点头,肯定的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刘瑾早就吩咐人将邵琛和程夏送回邵府,马车之上,邵琛和程夏面面相觑了片刻,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良久,到底是程夏笑笑,“怎么,我们是要留下了吗?”
邵琛抱歉的点点头,“陛下封官的圣旨已经送到了邵府,我没法抗命了。”
“哦,”程夏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什么官职?”
“副都御史。”邵琛的声音有着一丝丝的惆怅。
程夏却了然一笑,“督察院左右都御史的副职,掌监察内外百官,并能与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审理重大案件,是正三品呢,职位可是不低。”
“你知道?”邵琛双眼微眯,不敢相信程夏连京城的官职都如此一清二楚。
“对,我知道,”程夏坦然的迎视他怀疑的目光,都已经到了京城,她还藏着掖着做什么,左右该怀疑的依旧会怀疑,她倒不如大大方方做回自己。
锋芒敛起了太久,她都快忘了,她也是有光芒的。
一路无话的到了距离皇宫十五公里之外的邵府,程夏下了马车,正疑惑的盯着周围的坏境,觉得这里熟悉的很,结果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看到邵府里跑出来一个女子,眼中含泪的盯着邵琛的脸,喊了一声,“阿琛哥哥,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