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郎揉着惺忪的睡眼醒来,正看到程夏在穿鞋,于是问,“岳母来喊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程夏穿鞋的动作不停,“昨天我姐姐来说让我回外祖家,哪个表哥要给儿子办满月酒,让我过去帮忙。说让我卯正时分去程家,我没去,所以我娘亲自过来了。”
杨大郎仔细一听,除了张氏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陈氏和林琇劝说的声音,以及翠花凉凉的打趣声,乱成一锅粥,也是烦躁。
程夏收拾好看向杨大郎,“你今天不出去?”
杨大郎点点头,“今天不去了,既然是外祖家有喜事,我跟你一起去吧。”
程夏一听,赶紧哭笑不得的制止杨大郎的动作,她自己都不想去,更别说带着杨大郎一起了。以前怎么不见杨大郎这么热衷她家里的事情,程夏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也不想去,我打发了我娘就行。”
“哎,”程夏转身的功夫,杨大郎紧紧的抓住她的手,看程夏一脸莫名,这才说,“去吧,怎么说也是喜事,别闹太僵才好。”
程夏看杨大郎说的认真,想了想点点头,去一趟吧,要不然张氏就赖在杨家一直不走了。
程夏过去开了门,果真看到张氏怒气冲冲的一张脸,程夏仿若看不见一般的笑笑,“娘这是来看我了吗?”
“臭丫头,”张氏咬牙切齿的就要动手掐程夏的耳朵,程夏赶紧跳开,“娘,有话好好说话,您要是这样,那外祖家我是确定不去了。”
张氏一愣,看旁边的陈氏一直在劝解着,也缓了缓心神,却依旧不满的瞪着程夏,“说好了让你卯正时分到家里一起走,你倒好,还呼呼睡大觉,哪家有你这样的?”说着转头看向陈氏,“亲家母你该说也说着点,我程家
的女儿可不都是这么惫怠的性子,我大闺女勤快的很,也不知道这小的怎么就如此懒,哎,都怪我。”
陈氏赶紧劝慰,“亲家母说的哪里话,当初咱俩定下俩孩子的事情,如今也非常圆满,这就很好了。”
好个屁!张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只陪着笑两声,拉着程夏就往外走。
翠花抱着孩子紧追了两步,挡在张氏的面前,“用了早饭再走吧,也不急在这一会。”
张氏顿住脚步,仔细打量了翠花两下,怎么看怎么不正经,再想到村里的议论,以及昨日程上回去告诉自己的,张氏便明白这是谁了,冷冷的斜倪她一眼,直接出了院子。
陈氏不高兴的看着反客为主的翠花,看她扭扭捏捏的样子更是气上心头,“没事的时候别出门,想在这待着就安安分分的,别让我看不过眼直接将你赶走。”
翠花委屈巴巴的眨眨眼,却不看陈氏,只瞥向陈氏旁边的林琇,“我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你是个客人,用不到你打招呼,记得自己的身份。”陈氏说完,看杨猎头正从外面砍了一些树枝回来当柴烧,便没再说,只带了林琇去做饭。
杨猎头看几个人的神情,哪里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只眼神安抚了翠花一下,让她委屈的心情稍微缓解一些。
程夏不知道杨家此刻的暗流涌动,她眼看着张氏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乎脚不沾地就要起飞一样。
张氏猛地回头,发现程夏已经落后了自己很远,立即骂骂咧咧的又出声了,“你个懒货,让你走个路还累着你了是吧。”
“没,”程夏好笑的回答,“我不知道娘这么着急忙慌的做什么,不是说去外祖家吃酒席吗,酒席不
都是中午吗,那就赶在中午之前去就好了,这大早上的,我们去这么早不好吧。”
张氏脸色顿时铁青一片,“你外祖这么说,你还真当自己去好吃好喝去了啊。光想着享福,怎么就不知道多做点事,现在去给你大舅母帮忙,你外祖父要办酒席,自然需要人手。”
“哦,”程夏认真的抿嘴点点头,状似沉吟了片刻才说,“我记得强表哥上次来的时候还说起过,外祖父一家还指望着娘来养活呢,都说穷的不行了,怎么还有钱和粮食来办酒席呢?”
张氏一愣,没想多搭理程夏,一边继续着急的走着,一边漫不经心的说,“一家人哪能说两家话,能帮衬就帮衬点呗。”
既然如此,程夏啥也不说了,你情我愿的事,多说无益。
跟着张氏回了程家,大花、程左、程右和程上都等着呢,看程夏过来,程上不屑的冷哼一声,“真是懒驴,睡到这个点才起,简直丢人。”
程夏凉凉的瞥她一眼,“你勤快,你有能耐,”说着拿过大花手中的拎着的大包小包,一股脑放到程上的手中,“为了表示你自己厉害,你拿着吧。”
程夏做完,直接拉着大花离开了,徒留一肚子火气的程上将东西扔到程左的手上,忙着锁门的张氏一看,顿时急了,“里面有鸡蛋,你们这么扔来扔去的,碎了你们都给我小心着点。”
程左一听,赶紧好生抱在怀里,跟在张氏的身后出了院子,朝着前面黄墩村的方向走。
程夏揽着大花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冻疮已经彻底好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她竟然觉得大花脸色都好了很多,不禁高兴的问,“嫂子,商掌柜给你的药你吃着怎么样?”
大花一脸的高兴遮都遮
不住,声音都带着几分的雀跃,“我都好生吃着,”大花说着小心的回头看了眼张氏和程上,这才说,“那日我从县里回来,正碰到大姐一并到了家门口,看我拿着几包药非要抢过去自己用,我说这是小妹你专门给我开的药,一般人吃不得,大姐这才作罢。但是她转头就跟娘说我藏了私房钱,让娘好生打了我一顿,我解释了很久这药吃了能生孩子,娘才稍微高兴了点。但还是嘱咐我以后不能藏私房钱。”
看大花叹息着,程夏只能好生安慰了两句,让她注意着仔细按商掌柜的嘱咐吃药,这药更多的是帮大花补气血,只有这样大花才能调理好身体再考虑怀孕的事。
说到怀孕,程夏突然想起来商掌柜当时的叮嘱,赶紧问大花,“嫂子,你有跟大哥说让他跟你一起去商掌柜那里看看吗?”
大花一听,身子顿时一绷,紧张的又回头看了眼,这才小小声的说,“快别提了,从集市回来我跟程左说了,结果被娘听到了,娘发了好大一通火气,说我自己不能生还赖她宝贝儿子的事,娘说我再胡说八道就把我赶出程家,再给程左新娶一房媳妇。”
程夏一愣,回头看了眼正拎着大包小包的程左,看那有气无力的样子,真不像是个有精气神的,但听大花的话,程夏倒是想起来点什么,“嫂子,你娘家是哪里的啊?”
程夏好像一直就没听大花说起过娘家人。
大花神色顿时冷漠了下来,眼神中的冰冷显而易见。程夏一看,赶紧拉了拉大花的手,满是歉意的说,“嫂子对不起,勾起你的伤心事了,我们不提了。”
大花突然笑了笑说,“没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大花勉强
挤出笑意,“三年前我家乡发大水,一路跟着家乡的灾民走到了这里,我爹娘忙着照看弟弟,当时吃草根树皮的,都已经维持不下去了,正好婆婆说给一小袋的粳米将我娶进家门,我爹娘同意了,他们拿着那袋粳米带着弟弟离开了,我就嫁给程左了。”
程夏了然了,林琇也是被陈氏用米面就娶回了家门,没想到大花也是。古代女子就是这么没地位,也没有一点话语权。
算起来,自己被十两银子卖给杨大郎已经是高价了。呸呸,程夏赶紧吐了两口吐沫,她竟然有了这样的想法,真是太过分了。
她可不能被明朝人给同化了,她可是实实在在的现代人,有着最新潮的思想,可不能变得这么死板。
程夏就一路这样走着到了黄墩村,心里却想着,既然是外祖家办酒席,那是不是代表她可能看到那个杨丽华教着做口脂的小杜呢,是不是说她能更好的了解下这个小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且,杨大郎不正是在黄墩村抄书吗,她一直对杨大郎早出晚归的觉得好奇,也深感怀疑,正好,一会到了黄墩村她偷偷的溜出去查探一番,看看杨大郎所谓要抄书的那个夫子是不是真实的存在。
程夏跟着张氏一路走着,等到张氏停住脚步,程夏才收回左右张望的视线,抬眼看了下高高的青砖大瓦房,心里不由得啧啧赞叹,外祖父家里都已经过的这样好了,张氏怎么就以为外祖父和舅舅他们穷的揭不开锅呢?
而且,都已经这么富了,舅舅们还怎么好意思让各个表哥去程家要钱要米面呢。
突然,有个声音打断程夏的思路,程夏听着声音有些熟悉,拧眉朝着声音的源头望过去,结果一看,直接愣在了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