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湘烟的咽喉还冒着血腥气,放肆决绝的眸子映出他冷峻伟岸的身影,此刻终于生出慌乱和惧意,“什么意思?”
裴如衍却不回答她。
她强装镇定,声音微颤,“纵使你是公府世子,纵使你们宁国公府家大业大,可这是天子脚下,难道你们敢草菅人命吗!我就不信,你们敢拿我怎样!我爹就在外头,我若出了事,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一席自救的话,叫沈桑宁听出了重点,“你爹在外面?”
连段姨娘都惊了,“难不成今夜你要勾引世子的事,你爹都提前知道?你还让他在外头接应你?”
段湘烟得意地勾起嘴角,自以为安全有了保证。
段姨娘更伤心了,“所以,连我的亲哥哥都在骗我,你们合起伙来做戏,就为了骗取我的信任,将你带进府里来?他不是真的要卖了你?”
段湘烟看向段姨娘,红肿的脸颊僵硬地动了动,这会子也没什么好瞒的了,“姑姑,我爹好吃懒做,但也不傻,有了你这个先例在,他怎么会把我卖给傻子,他还想继续享福呢。”
段姨娘面上划过失望与愤怒,最后化为苦笑,不作声了。
段湘烟重新扬起一抹笑,仰着头,目光直直望向虞氏,又平移到沈桑宁身上,唯独不去看裴如衍,“宵禁将至,我爹若收不到我平安的讯号,他就会寻去京兆府,或者向宵禁巡街的护城军报信,他嗓门大得很,等这事闹大,你们就算官官相护也平息不了……只要你们现在给我一个交代,我要的不多,只是一个妾室的名分罢了,就能换取你们的安宁和世子爷的清誉,很划算吧?”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般厚颜无耻的人!”裴宝珠忍不住了,跪在最左边,去推搡段湘烟。
段湘烟身子瘦弱,加上胸口有伤,一下就被推倒,反应过来发了狠地去推裴宝珠,“你以为你是个什么玩意!”
裴宝珠被推倒,不可置信地望过去,“你竟敢推我?连你都敢推我?”
随即陷入深深的怀疑中,长长的指节随时准备扑上去挠人。
许氏见状,赶紧上前制住裴宝珠,“宝珠,先别闹,别闹。”
段湘烟也被下人拉住手脚。
虞氏刻意不说话,朝沈桑宁看去,一门心思要让她来拿主意。
沈桑宁收到眼神,“还请母亲借些人手给我。”
她倒不是调不来人,而是在虞氏面前,得经过准许,才显得尊重婆婆。
“嗯。”虞氏点头。
沈桑宁朝厅堂外望去,那里是一片漆黑,门边站着一行护卫,她招来玉翡低语两句,玉翡领命出去了。
段湘烟被人抓着,见状有些不祥的预感,“你们要做什么?”
看没人理她,沈桑宁好心回答她,“宵禁将至,更深露重,公府是要脸面的人家,你爹来都来了,总不好放着他一人在外面傻站着。”
那头。
在街边鬼鬼祟祟的段大,忧心忡忡地来回踱步,只听吱嘎一声国公府的后门开了。
他心一喜,以为是女儿出来报喜了,走过去两步,却听好几道脚步声,显然不止是一人出来。
路面的光照下,隐约瞧见是一排人,段大察觉不妙,转身赶紧溜,没溜几步,就顿在了原地,因为另一面也来了人,他被包围住了。
“你,你们干什么?”他心虚地问。
护卫们没有回答,抓小鸡似的提着他后颈处的衣物。
段大只见一个清丽的姑娘从护卫们身后走出,明明长得不如自家女儿好看,偏偏在气质上更胜一筹。
玉翡端着手,瞥了眼段大,仰着头傲慢中透着笑意,“您就是段老爷吧,我家夫人说您养了个好女儿,请您进去吃盏茶,有桩生意要跟您谈呢。”
段大听闻前半句,喜上眉梢,以为女儿成功拿下了世子爷,还想跟着摆摆架子,卖个关子考虑下。
架子还没摆成,正卖关子呢,玉翡也不等他回答,挥了挥手,让护卫们将人提了进去。
“哎,哎,我还没答应呢!”段大心中莫名,已经被拖拽进府中,走的后门。
也没去到前厅,被人放进了偏僻的房间。
段大左右看看,“我女儿呢,我——”在瞧见一排护卫涌进时,他果断闭了嘴,抖着手把桌边的茶囫囵吞地一饮而尽。
心里苦,也品不出什么味。
随后,玉翡走了进来。
段大瞧见玉翡,只当对方也是个能做主的主事人,直接问道:“我女儿呢,你们就这样对待舅老爷的?”
玉翡眼中嘲弄,“段老爷,夫人让我先与你将生意谈妥,才能让你去前院。”
段大皱眉,不解其意,只见玉翡抽出一纸契书。
她缓缓道:“毕竟您是段姑娘的父亲,将她养到这般大,你觉得多少合适?”
谈到金额,段大强忍住即将一飞冲天的喜悦,女儿的聘金,自然是越多越好,何况是宁国公府这样的门第。
女儿得了世子青睐,万一以后没良心的不管他了呢?段大考虑的因素多,当然是要趁机大捞一把。
“一千两!”
玉翡眉眼不抬,只微笑,“若是如此,那不谈了,您今日将段姑娘领回去吧。”
玉翡起身,作势要走,段大心一慌,赶紧制止——
“等等等等,少些少些嘛,你说多少,你是不是做不了主?我要跟世子去谈!”
“世子与世子夫人已经将此事交给我,若谈不妥,就罢了。”玉翡随意道。
段大一拍腿,“那你说多少嘛!”
玉翡转头,“五十两。”
“你们国公府也太抠了!”段大紧皱眉,嘴上说着抠,心里盘算起以后的好处了。
想想当初,自己的亲妹子的聘金好像也才这么点价格,但是每年源源不断攒钱贴补给家里,至今累计都有一二百两了!
段大犹豫试探,“要不再多给点?”
语罢见玉翡又要走,他二拍大腿,“行行行,五十就五十!”
玉翡重新坐回来,将契书摆在桌上,白纸黑字,奈何段大不识字,只看懂“伍拾两”三个字,连段湘烟的名字都认不得。
“签字,画押。”玉翡无表情道。
段大哪里会写字,于是护卫将红泥拿上来,只让他按手印。
段大悻悻地,将手指按进红泥中,想着五十两又觉得实在太少,没忍住抱怨,“你们真是会谈生意,我是嫁女儿,被你们谈成生意了。”
“嫁女儿?”玉翡诧异,“段老爷大概是误会了,公府无人要娶妻纳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