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房,搬家,装修改建,又把菜地收拾完种上菜,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原本顾雪兰想着终于消停了,可以把购物车里的那幅《千里江山图》买回来绣了,但是柳望雪的大伯又出了车祸,这一耽搁就又过了许久。
最近终于没什么事了,顾雪兰得偿所愿下了单,还顺便买了一个可调节的立式支架。
根据客厅的沙发的尺寸,选的是两米长的大画,但依然是原画作的局部图。她选的是丝线款,丝线的光泽度好,但是容易勾丝,所以顾雪兰每一针都绣得特别仔细。
她是真的很爱王希孟这个画家,课上讲赵佶的时候,特地提及这个人,花了不少时间跟学生讲这幅画。
但是关于王希孟的史料记载几乎没有,关于此人的生平资料仅有两条。一是卷后隔水黄绫上蔡京的题跋,得知名“希孟”;二是从宋荦的《论画绝句》中得知此人姓“王”。此外再无讯息。
有人说,王希孟简直就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好像他的昙花一现就是上天既定的安排,只是为了让他完成这幅传世之作。
那画中的千里江山气势恢宏,开阔的水域浩浩无涯,远处烟波浩渺,近处细致入微。精细的笔法勾勒出的山川、草木、建筑、人物,随便一帧截下来都令人赏心悦目,赞叹无穷。
顾雪兰觉得她绣的每一针也好似在执笔作画,她是在临摹,像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和古人对话。
她在绣架前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却只绣出了一小块。起身活动一下的时候,手机里弹出一条短信,是银行的转账汇款提醒。
她上个月的退休工资已经到账了呀,谁给她转钱?顾雪兰打开一看,是银行提醒他的储蓄账户收到了大额汇款。
她一看金额:“嚯哟,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这骗子的骗术居然一点都没有长进,还在冒充银行汇款……”
等等,不对,这个数额怎么有点熟悉呢?顾雪兰在记忆里扒拉了一下,她想起来了,就是上次闺女跟他提起的版权费!
“我的老天爷呀!”顾雪兰把这条短信截了个图,然后放大,把那一串零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数了一遍,然后盯着百万位上的数字看了许久。
之后她打开手机银行的app,查了查余额,又把刚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这才确信这笔钱实实在在打到了她的账户上。
那天柳望雪从市里回来跟她说版权费的事,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觉得闺女一定是在跟她开玩笑,逗她乐的。
柳望雪这些年卖出去的版权又没有瞒着她和柳南山,价格他也都清楚,少一点的几万块钱,多一点的十多万。
因此,她觉得版权费也就在这个区间里了,顶天了和之前一样二十万,但是没想到居然可以真的卖这么高。
顾雪兰手一抖,手机差点都没拿稳掉下去,她拍着胸脯感慨,幸好自己没有心脏病,不然非得直接叫救护车了不可。
她坐到沙发上,捧着手机,整个人看上去都有点呆呆的,等剧烈的心跳平复了下来,才去敲了柳望雪的房门。
三个在一旁玩耍的小可爱一看她朝柳望雪的卧室去了,立马跟上。顾雪兰拧了门把手,才开了一条门缝,三只就一个接一个地挤了进去。
柳望雪带着一副防蓝光的眼镜,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敲着键盘。小可爱们也没有去闹她,就乖乖地蹲坐在半个月亮门边,昂着头看她。
“絮絮,忙完了没有?”顾雪兰说话带着微微的颤音。
柳望雪这才注意到有人进来了,从噼里啪啦的键盘声里抬起头:“怎么了,妈?”她听到顾雪兰的声音有些不对劲,连忙过去,扶着人在床沿坐下。
顾雪兰让她看银行发来的短信,语气里还带着不可置信:“你上次说的那个版权费到账了……”
柳望雪提起来的心,瞬间落了下去,她就知道顾雪兰女士肯定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吓到了吧?
“恭喜您,我亲爱的母亲,您现在是名副其实的百万富婆了!”柳望雪伸开双臂,用力的抱住顾雪兰,语气夸张的说,“从今天开始,我和父亲就要紧紧地抱住您的大腿,永不撒手啦!”
“又戏精上身了是吧,”顾雪兰被她这一闹,心里的真实感好像才得以回归,回抱住柳望雪,笑得一脸幸福,“我可不是什么富婆,富婆是我们家絮絮呀!”
母女俩腻歪着,三只见了也立即加入,蹭到了抱抱和亲亲,然后碰碰趴在柳望雪膝头,小瓷和聒聒一起窝在她怀里。
腻歪完,顾雪兰又打开了手机银行,说要把钱给柳望雪转过去。怎么说也是闺女辛苦换来的,她现在和柳南山的钱也够花,这笔巨款就留闺女自己安排。
柳望雪把她的手机按灭:“哎呀,你是我妈,你还跟我客气?别转了,大额转账还挺麻烦的,就放你那吧。如果以后有了什么需要,还请妈妈慷慨解囊啊~”
她说着冲顾雪兰眨了眨眼睛,一副俏皮又娇憨的模样。
“行,那我给你存着。”顾雪兰揽着她的肩膀,起了点恶作剧的小心思,“等你爸回来,咱们吓他一大跳。”
柳望雪一点都不为他爸担心:“我爸那心脏强大着呢,肯定吓不着他。”
顾雪兰一想,确实。
记得以前柳望雪上高中的时候赶时髦,跟朋友一起过什么万圣节,把自己装扮成了一只鬼新娘。在外面疯玩了好晚才回家,悄无声息地进门,把去卫生间的她吓得心脏都骤停了,尖叫都叫不出来。
顾雪兰缓过来之后,又和柳望雪合谋想要吓柳南山。她找了个借口把人从卧室喊出来,柳望雪就躲在门边,然后突然出现。
可柳南山就跟没看见一样,非常淡定地朝顾雪兰走过去,帮她解决了那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回卧室的时候,朝柳望雪看了一眼:“还不赶紧去卸妆,都几点了,洗洗睡吧。”
昏暗的光线里,母女俩相互对视着,却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大写的遗憾以及疑惑,柳南山怎么不害怕呢?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大老爷们从卧室里出来的一瞬间,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镇定自若。
他的第一反应是绝对不能表现出来,万一吓到顾雪兰怎么办?之后稍微冷静了一点,才反应过来门口的那只鬼是自家闺女,而后跟着明白过来,这是母女俩的恶作剧。
柳南山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才发觉自己的后背都已经汗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