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光闪过,小太监还端着药,脖子上逐渐显现一条红线,喉咙中的声音也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经栽倒在地。
“来……”桂嬷嬷刚要出声,就见小宫女也被一刀封喉,倒地不起。自己的脖子上有一只手,捏着喉咙。
“出声,我就现在杀了你。”初七威胁道。
“饶命。”桂嬷嬷颤抖着,这件事很隐蔽,因此她没多带人来,没有后援。
“我问你答。”陆婉棠道。
捏着喉咙的手加大了力气,桂嬷嬷惊恐道:“你说,别杀我!”她以她的资历,还是可以安度晚年的。
“你要女子的血做什么?”陆婉棠问。
桂嬷嬷指着那地上黑漆漆的坛子道:“浸泡药材,给……给太后治病。”
“什么病?”陆婉棠问。
“我不知道……听说很多年了,总也治不好,这法子是民间术士的方子,取年轻女子的血,浸泡天山雪莲,每日一碗,似乎有些用处。”桂嬷嬷道。
屋子里很暗,一排漆黑的坛子摆在架子上,与地上的一样,陆婉棠指着这些坛子:“那里是什么?”
“是浸泡的药。”
陆婉棠小心的打开,一片漆黑,似乎有少量东西浮起来。浓重的血腥味,让她眩晕,她打开每一坛,都是一样的。
“一个女子能泡几坛药?”陆婉棠红了眼睛,不知道是血染的,还是为那些丧命的女子难过的。
“三坛子。”桂嬷嬷道。
这架子上,至少是七条人命呀!
这是什么太后,分明是嗜血的妖魔,不仅要百姓的供养,还有祭祀。
“太后病了多少年了?”陆婉棠问。
“得十五年了吧。”桂嬷嬷道。
“那平日是嬷嬷您伺候太后用药吧!”陆婉棠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是……是的。”
一颗药丸塞入她口中,陆婉棠压住她的下颌,捏住她的鼻子。
桂嬷嬷挣扎着,陆婉棠道:“这个药得两个时辰才起效,只要两个时辰内服用解药,就会安然无事。”
桂嬷嬷眼球震惊:“你……你要干什么?”
“太后娘娘是不是该服药了。”陆婉棠道,“不如,我随嬷嬷去伺候太后娘娘服药吧。”
坤宁宫,萧太后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女,嫁于先帝作为贵妃,抚养了皇帝李俨,如今在后宫安享天伦。
萧太后坐在铜镜前,咳嗽了两声:“废物,药引子有了吗?”铜镜中的女人雍容华贵,满头银丝,可容颜枯朽,生气不足。
“回太后,今早有了两个。”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萧太后看向地上的人:“梳头吧!”
敷上脂粉之后,威严尊贵。
“参见太后。”桂嬷嬷带着两个宫人进了内室,“药来了。”
萧太后捏起一颗桂花糖,先润润嗓子,再端起碗来,却停住了:“你们两个,哀家怎么没有见过。”
桂嬷嬷笑着说:“这是去年新到的宫人,一直做的洒扫,老奴看他们两个谨慎小心,一直带在身边。”
萧太后看着她们,眉头微皱,她讨厌自作主张的人:“凡事要小心,自去慎刑司领罚。”
“奴婢遵命。”三人跪在地上。
萧太后服下药物,药物隐隐回甘,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似乎又年轻了一些。
“太后娘娘感觉可好些?”陆婉棠慢慢抬起头来,谁能想到尊贵的太后要服用人血呢?
不管是萧家还是谁,让她活着,就是我的无能,陆婉棠盯着她。
“桂嬷嬷,你挑的人太无礼了。”萧太后一手拍桌子。
“太后,不知道,你午夜梦回的时候,是否梦见无辜女子向你索命呢?”陆婉棠笑里藏刀。
“放肆!”萧太后感觉眼前有些花白,那些人逐渐重影。
“你竟敢下毒!”
桂嬷嬷赶紧扶住太后:“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要谋害太后!”
初七上前一步,匕首已经割断了桂嬷嬷的喉咙。
“太后,这十五年来,每年有多少人命在这碗药里呢?天山雪莲里带着她们的灵魂,是她们指引我,来找你的。”陆婉棠在她耳边念叨着。
那药致幻,太后毕竟是太后,全尸还是要留的。
“不要,不要来找哀家。”太后已经看不清眼前,似乎有无数个黑影从门外爬进来,无数个声音在喊着。
“还我命来!”
……
陆婉棠看着地上逐渐扭曲的人,华贵的衣衫下,不过是一副恶毒的躯壳,她眼睛瞪得很大,很大。
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倒地,陆婉棠道:“点火。”
两人将烛台打翻,刚往外走,竟是飞鹰,带了一队人进来,合宫上下,没有一个人活着。
桐油泼在了屋子里,陆婉棠道:“这里麻烦你了,飞鹰。”
“我们去把那间屋子烧了。”陆婉棠直奔那一间屋子。
连门窗都是黑色的油纸密封的,这里该有多少亡灵呢?
一个,又一个,漆黑的坛子倒在地上,碎成花朵,血液浸满了整个地板。
火把照亮了整个房间,火把掉落在地上,火势越来越大,陆婉棠的眼睛里似乎印出了他们的影子。
陆婉棠道:“初七,我们出宫。”
这把火烧尽了坤宁宫。
“走!”一人拉住了她的手。
“不能用罪孽来惩罚罪孽,可是我觉得,我是对的。”陆婉棠对他说。
“嗯。”
火势起的很快,宫人们呼喊着,救火。
混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离开了这里。
她脸上沾着灰,眼神中满是悲悯:“殿下,你知道有多少人吗?”
李恪取来帕子,为她擦拭脸上的灰尘:“多少人。”
“一个月要十个人,一年是一百二十人,就算是十年,那也是一千二百人!”
“殿下,那是一千多条人命呀!”
陆婉棠眼睛直直的,空洞的,只有泪水,一滴一滴流下来。
打湿了他的手,李恪摸摸她的头:“乖,你累了。”
“我爹没有做错,那这十几年,又有多少人为此呼喊,因此丧命呢?”陆婉棠手指紧紧的抓住椅子,指甲要抠进木头里了。
“陛下知道,睿王应该知道,你也知道此事,是不是?”陆婉棠盯着他,如果我也是普通人,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子,是否能够活着呢?
“谢谢你,棠儿。你做了我做不了的事情。”身处其中,顾全大局,是对,也是错,李恪心中有愧。
是呀,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蚍蜉之死,亦是无人关注。
百姓之言,只是你们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