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夫人冷哼一声:“怎么,难道我古家还怕她不成?”
古承昭一脸沉稳的说道:“自然不怕。”
虞家有四时军的底气,古家也有科研成果的底气。
“只是母亲,古家与虞教授定下的婚约,本是秘密,虞家怎会得知,难道虞教授真的……。”
古承昭平时一心扑在工作上,从不关心那些大家族之间的勾心斗角,但虞逸森教授、乃是物理学界里程碑式的人物,古承昭对他由衷的敬佩,平时也有派助理打听虞逸森的下落,可惜,均是石沉大海。
他心中隐隐有预感,恐怕已遭虞家毒手。
虞家行事独霸狠辣,古承昭对此早有不满,如今又拿婚约来逼婚古家,简直丧尽天良。
虞家知不知道,这个婚约,不是因为虞这个姓,而是叫虞逸森的这个人。
古老夫人叹了口气:“我之前有派人秘密打听,当年实验室那场爆炸之后,逸森他伤到了腿,被虞家幽禁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怎么样了。”
两人内心都知道,恐怕不太好,不然虞家不敢这时候跳出来,她们一定是笃定了虞逸森无后,拆穿不了她们的谎言。
“老夫人,我弄疼您了吧。”
姚慧雅没有主意那阿茉的脸色,她慌忙走到古老夫人面前,张嘴就是几乎刺破耳膜的尖锐声音:“姨婆,虞家骗的我好苦……。”
“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再没有比您更英明神武的老夫人了。”
她还想撒泼,只要她声泪俱下的提起阿文外婆,姨婆就一定会心软,以前那么多次她都是这样过来的,这次也不例外。
古家人,教养是刻在骨子里的,在这方面,古璧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难道虞若欢那个恶女想霸王硬上弓不成?
冷星霜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凤姑一听老夫人主动提起了十四年前的那件事,心底一紧,揉着肩膀的手下意识重了些力道,古老夫人轻哼了一声,凤姑赶忙收手。
“老夫人您是关心则乱,好在及时的拨乱反正,也是老天在帮您呢,老夫人,您是有福气的。”
凤姑走过来,搀扶着古老夫人起身,步履缓慢的离开了客厅。
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知不觉紧握。
“姨婆。”姚慧雅急匆匆跑进来,看到古承昭和那阿茉也在,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喊了声舅舅舅妈。
他吩咐司机:“走吧。”
古老夫人从始至终没有抬头朝她看一眼。
话落她拍了拍古璧尘的手背:“婚约是我们这一辈的旧思想,说句不好听的,是包办婚姻,你长大了,有一天会遇到喜欢的女孩,不要让这个婚约成为捆住你的枷锁,就算你虞叔叔活着回来,有了女儿,你若与她没有感情,祖母也不会让你赔上一生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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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您这次真狠下心肠了?绝不后悔?”
“祖母,切莫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古老夫人摆摆手,指了指旁边:“坐吧,陪我说说话。”
比如眼前这个女人。
车子驶出去五十米,忽然停了下来。
古老夫人叹了口气:“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不仅是她的姨婆,还是尘儿的祖母,孰轻孰重,我心中有数。”
古璧尘顾左右而言他:“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那人张了张嘴,仿佛是笃定了古璧尘在看她,眼底带着一种自负一般的得意。
在古家,虞叔叔只指代一个人、虞弗篱。
“璧尘哥哥,刚才我亲眼看到她被管家赶了出来,她肯定是做了什么坏事惹古奶奶不高兴了,想找你求情,你可一定不能心软。”
“姨婆……。”
真的知错,就不会不顾廉耻的求饶。
古老夫人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当时究竟昏头到什么地步?
凤姑垂下眼帘。
这是虞家一贯的无赖手段,仗着权势我行我素。
古璧尘下意识扭头,正对上窗外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姚慧雅惊恐的睁大双眼,看着古璧尘和古老夫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古璧尘挡在古老夫人面前,目光清寒,直看的姚慧雅头皮发麻。
古璧尘一只手轻抚古老夫人的后背,为她顺气。
冷星霜疑惑的看向身边眉头紧蹙的古璧尘:“璧尘哥哥,你怎么了?”
姚慧雅勾了勾唇,跟在身边的一辆车停下来,她拉开车门坐进去,吩咐司机开车。
以前她总觉得古璧尘还只是个孩子,本来他年纪也不比自己儿子小多少,自家那小子事事还需要跟着擦屁股,这小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凤姑力道适中的揉捏着古老夫人的双肩,慢声细语道:“其实您啊就是心肠太软了。”
古老夫人目光染上回忆:“近来我时常想起那件事,你说那丫头她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敢来偷梁换柱这一招,这可是事关子嗣的大事啊,更不可思议的是,事发后,我竟然原谅了她。”
姚慧雅终于明白,姨婆不是在说笑,是动真格的。
“让她滚。”
“十四年前出那件事的时候,我就该醒悟了,当时我念着她是阿文唯一留下来的血脉,不忍心,对她多番纵容,可事实证明,一个人的秉性是不会改的,是我错了。”
古璧尘走出客厅,冷星霜蹦蹦跳跳的走过来:“璧尘哥哥,宴会上发生什么事了?”
凤姑坐下来。
不过想起来也是惊险,要不是帮佣因为紧张露出了马脚,古家现在的少爷……
姚慧雅愣愣的抬头,视线里是少年如玉的脸庞。
古老夫人揉了揉额角:“好了,祖母有点累了,要休息一会儿,今天发生的事情,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管家走进来,恭敬道:“老夫人,徐夫人吵着要见您。”
她没有再追车,停下了脚步,静静的看着车子驶离。
真是奇了怪了。
司机又气又急,想到后边坐着的人,生生忍住了。
姚慧雅捂着额头、疼的呲牙咧嘴,她忍不住反驳道:“虞家有权有势,璧尘娶了虞若欢,我们古家岂不是如虎添翼,姨婆干什么要阻拦?我真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
冷星霜吐槽道:“这人不会是个疯子吧,咦?长的有点眼熟呢。”
“姨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她之所以不告诉璧尘,就是不想他背负上心理枷锁,没想到兜兜转转,他还是知道了。
这时门外传来女子夸张的大喊声:“我要见姨婆,你拦着我干什么?”
古璧尘认真的看向古老夫人:“古家重诺,怎可失信?”
差一点就撞到人了。
古老夫人语气沉痛:“你是阿文留下的唯一的血脉,一直以来,我对你诸多照顾,可惜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也不再强求什么,你走吧,以后是生是死,跟我跟古家再没有丝毫关系,在外也别再打着古家的旗号行事,否则后果自负。”
站在古老夫人身后的少年静静的看着她,看的姚慧雅心底发慌,说出口的话下意识带着心虚。
管家转身要离开时,老夫人忽然说道:“让她滚进来。”
两辆轿车在某一时刻达到平行,然后其中一辆向着远方一骑绝尘而去。
当年实验室爆炸一案,疑点颇多,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私下搜寻证据,当年那些隐藏在迷雾中的龌龊算计,是时候重见天日了。
“这样做,势必要与虞家为敌,你准备好了吗?”古老夫人认真的看着他。
“我知道了,祖母。”
古老夫人气的胸膛急促起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管家身后跟着两名护卫,“徐夫人,请吧。”
车子驶出古家大门,下个路口拐出去时,忽然一个人影蹿出来,司机猛踩刹车。
古璧尘没有看她,“管家,把人请走。”
古老夫人摆摆手,她那副蠢样子多看一眼都是一种残忍。
说这些话,古老夫人也没避着古璧尘,他慢慢大了,也该知道一些事了。
冷星霜不懂唇语,因而她也不知道对方再说什么,但看脸上狰狞的表情,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心底清楚,蔚珠嬅之所以敢逼婚,不就是笃定了虞弗篱永远也不可能回来吗?
不要为了那百分之一的可能,而放弃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机会。
那阿茉挑了挑眉,老夫人以前最疼这个妹妹留下来的外孙女了。
然而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少年,此时此刻、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一面。
古璧尘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帘:“没事。”
古老夫人越说语气越平静。
有个年龄跟自己差不多大的表外甥女,张嘴闭嘴喊舅妈,把自己都叫老了二十多岁。
古璧尘皱了皱眉。
拦车的人冲到后车窗拍了拍窗户。
司机启动车子,那人再次追上来,边跑边拍打车窗,并且嘴里在喊叫着什么,不过车窗隔音效果很好,冷星霜只能看见那人的嘴一张一合的,却什么也听不清。
古璧尘抬头“祖母,虞叔叔真的回不来了吗?”
古老夫人指着她鼻子就骂:“姚慧雅,你扪心自问,说这些话你良心痛不痛?你不就是觉得我冷落了你,从我这里得不到好处,就另外找条大腿抱,蔚珠嬅利用你,你倒是眼巴巴的凑上去当人家手里的枪杆子,指哪儿打哪儿,丝毫不管这么做会不会置古家于险地,我知道你蠢,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蠢。”
她好奇的抓耳挠腮,但无论她怎么打听,都没有丝毫的风声漏出来。
古老夫人抓起手边的茶杯就朝姚慧雅砸了过去,姚慧雅来不及躲,茶杯砸中额角,疼的她惨叫连连。
吩咐司机:“开车。”
这一刻,姚慧雅内心忽然升起一丝怨念。
古承昭和那阿茉研究院还有事,接了个电话便急匆匆离去,周末再回来。
“母亲,不管怎样,我们要救虞教授出来。”
古老夫人一听这声音,气血就往脑门涌。
她刚酝酿了一下情绪,准备张口,两名护卫冲过来,一个捂嘴,一个抬人,麻利的将她带出了客厅。
姚慧雅还以为古璧尘没来得及跟古老夫人说,内心一喜,赶忙说道:“是虞家的大夫人,她骗我说虞家跟咱们古家有婚约,只是需要一个契机对外公布,于是她就怂恿我在虞家的梅花宴上起个头,我心想虞大夫人这种身份的人不至于跟我撒谎,二话没说就答应她了,要不是璧尘当众说出真相,我还被她蒙在鼓里,差点害了璧尘,我有罪啊姨婆……。”
那阿茉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古老夫人点了点头:“你有主意,母亲就不再多说了,只记住一条,母亲和古家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放手去做吧。”
但她笃定,一定跟璧尘哥哥和虞若欢有关。
姚慧雅愣了愣,顾不得额角的疼痛,扑过去跪在古老夫人面前:“姨婆,我真的知错了,您不能不管我啊……。”
“别叫我姨婆。”古老夫人是真的动怒了,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姚慧雅内心不由得恐慌起来。
冷星霜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不情不愿的说道:“好吧。”
“你走吧,以后别来了。”
古老夫人拉着古璧尘的手坐下,“尘儿,这次让你受委屈了,关于婚约,你有什么想问吗?”
古承昭正色道:“母亲,我一直在等这一天,是时候了。”
古老夫人欣慰的点点头:“祖母果然没看错你,但尘儿,若你虞叔叔永远也回不来,难道你要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未婚妻终身不娶吗?以后若遇到了喜欢的女孩,要勇敢的把握机会,不要有心理负担,祖母帮你担着。”
古老夫人苦笑道:“我是越活越糊涂了。”
有句话他没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古老夫人老神在在的问道:“骗你什么了?”
冷星霜下意识看向古璧尘。
人都是有自尊的,而没有自尊的人,也同样没有下限,做事不择手段,心中没有是非、只有利益。
想到古璧尘那般光风霁月的少年英才,再想想徐少康那坑爹的败家玩意儿。
凤姑猛然打了个哆嗦,内心无比庆幸。
老天还是眷顾古家的。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老话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