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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活着

    “嗯?”

    周雅有些微怔,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她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齐衡之闻着她的一嘴酒气,就觉得一阵厌烦,“一个人你都能喝多,你就那么喜欢喝酒?”

    “哦。”

    周雅淡淡的应一声。

    不等齐衡之气急,就又反问他,“不喝酒,还能做甚?这府里的人我都教了柳湘认清楚了,你拉着柳湘在那边应酬,我一个人还不能喝点儿酒了?齐衡之,你不让我出府,管得住我的腿,你还管得了我喝不喝酒?”

    “你!”

    周雅最后一句话,就是在激怒,就是想要跟他对着干。

    凭什么她连这点儿小事儿都要听他的?

    她还不够顺着他,还不够让着他吗?还要她怎样?

    她喝点儿酒怎么了?

    她还不能有点儿自己的爱好了?

    “你什么时候喜欢喝酒了?”

    齐衡之极力的压下自己心里的那股子气。

    周雅笑,“你忘啦,我说过,喝酒暖身。你说用不着,以后有我在,我帮你暖身,就用不着这酒了。那时你天天在府里,的确也做到了。后来你渐渐地越发的忙起来,且不说近两年出征,就是前几年忙起家族的事来,一去就是半月有余,我不靠这烈酒,要怎么熬过个大雪寒冬?衡之,从前我怕你知道担心,便在你回来前一日,就让吟香把那些烈酒都收起来。如今你要陪着柳湘,我是不是喜欢喝酒,你还有什么好介怀的?”

    “青然!”

    齐衡之听的蹙眉。

    “你明知道,你这身子喝了烈酒,不亚于饮鸩止渴,暖了一时却会越发的亏空,你竟还瞒着我……”

    “那你要我怎样?”

    周雅许是真的醉了。

    她的眼是朦胧的,她抬着眼,看着齐衡之的眼里也带着水汽。

    她怔怔的望着她,难得的似水柔情。

    “你要我怎样,嗯?要我说,你别去管那些家事?可你是家主,怎能不管?要你别去出征?那是你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我怎能开口拦你?如今……你带了柳湘回来,你要我说什么?说你不要纳妾?我明知没有子嗣是大忌,可能会要了你的命,你要我如何开口?”

    周雅上前一步,她的手轻轻的抓着他的衣裳,“你我都知道的无可奈何,你要我如何开口?我怎能让你心有挂碍……”

    “所以你就一封信也舍不得写?”

    齐衡之目光深邃,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齐衡之,更不是那个总是挂着没心没肺的笑的齐衡之,他出征前的那些肆意,也仅仅是在她面前演绎的过去。

    周雅大概真是醉的厉害,又或许是这烈酒的后劲儿才上来。

    她揉了揉有些晕眩的眉心,扬着头身子微微的靠着齐衡之,傻笑着眼睛里仿若有星光。

    “你想看吗?我写了好多好多呢,就是不敢寄出去,我怕你在战场上分心啊,分了心是会要命的,我可舍不得你丢了性命,你是我的衡之啊,这世间的好男儿多得是,可我周雅教出来的,却只有一个。”

    炮竹声噼里啪啦的炫彩映在周雅的眼里,这一刻她笑的骄傲又肆意,齐衡之用力的搂着她,似乎是要把她揉进骨髓里。

    “青然,你要是拿不出信来,看我怎跟你算账。”

    迫不及待的拉着她回了心然居,这大年夜的热闹似乎与他无关。

    周雅被拉扯的气喘吁吁,到了屋里热气轰在脸上,只让她更觉得头晕目眩,她大概是真喝多了。

    “信呢?”

    齐衡之一个劲儿的催促着。

    周雅揉了揉疼的厉害的脑门儿,弯身跪在床底下找东西,后来居然整个人都直接钻了进去,闹的齐衡之以为她在撒酒疯。

    “周青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齐家主母喝醉了钻床底下去犯癔症,这要是让下人知道了,她这主母的威严还怎么维持得住?

    “找到了找到了。”

    就在齐衡之琢磨着要不要把她拉出来时,周雅兴奋的喊道。

    随即她就又窸窸窣窣的爬出来,眼里闪烁着光亮献宝似的把盒子放在他面前,“瞧,一堆呢!”

    她打开盒子,拿了一摞又一摞的信出来。

    “这是你第一次出远门,那次你去了一个半月,说好的半月就回,却一直拖着,我给你写了信,又怕你是有要事要忙,耽搁了你时间,又或者是怕你在外隐藏身份,我这一封信去,暴露了你……”

    “这是你第一次去北边老宅,那里比这儿还冷,我想给你送一件貂皮大衣, 没敢……你是新家主上任,回去联系齐家旧部,我怕齐府的人前脚出去,就被别的世家盯上,我就只能默默地写了一封信放在这儿……”

    “这是你第一次出征,我更不敢给你写信,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不求你还记得家里有我这个妻子,我只想着,你平安无事便好。这北国的战事是输是赢我皆不在意,我只想你能活着……衡之,我那时是又恨又悔,我后悔为何要教你那些家主之事,你就做个普通人有何不好?”

    “……”

    一封封的信,入了齐衡之的眼。

    他颤抖着手打开,里面字字真切,还有信纸上的泪痕。

    每封信都不长,唯有两字恒久不变。

    愿安——

    “青然,你当初嫁我,可觉得委屈?”

    “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周雅的头搁在桌子上,懒懒的趴在那里,这会儿她只是个酒醉的女人,哪里有半点儿主母的样子。

    “周家都要倒了,我嫁不嫁哪里由得了我?这世家的女子,享受了荣华富贵,就要付出和亲的代价。我嫁你,你待我至真至诚,也不曾亏待我。总比被周家送进宫里去的要好上几万倍……”

    “到底是委屈了你……”

    齐衡之轻抚着她的脸颊,周雅摇头,“哪来那么多委屈,身为世家的人,你我又不是那圣京城里的至高无上,怎能不委屈?再说,那位还不是要忍了周家的背刺。这至尊之人都忍得,我又有什么可委屈的,乱世之下,能活命便已是福气,衡之,我只想你活着……”

    其余的委屈,她都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