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咱们干他一票,让那孙子知道我们装卸工也不是好惹的!”项天明比李振先出院,不得不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
今天他趁着休息时间,在地面上用扳手和螺丝一类的杂物摆了一地,用来模拟从宿舍去往经理办公室的平面图。他想怂恿工友们加入自己,给差点害死自己的萨马特一个下马威。
:“我说,小项,你可悠着点。”说这话的是2组组长萨尔瓦多,也是项天明现在的顶头大哥,他更关心工友们会不会被开除,会不会受伤。
:“你放心,老头子,就是去他办公室门口涂点东西,吓唬吓唬他,不会出事。”项天明拍着胸脯向围过来的工友们和萨尔瓦多保证。偷偷跑到角落里涂鸦写大字,都是上大学那会儿他玩烂过的事,一帮反主流的艺术生朋友聚在一起,多的时候2米多的砖墙来来回回翻四五次,就为了躲保安。
:“我不去,我写不来字。”小刘的话得到许多中年工友的点头,他们本身写自己的名字都困难,干完活也没那个体力,自然是什么没想法。
:“项哥,带我一个!”出乎意料的是往日看着憨厚不碍事的糙汉子小A居然第一个报了名,这多少让项天明有点意外。印象里这小伙子是个老实人,总是规规矩矩的。
:“我也去,小项。”项天明转过头来,看到更意外的一张脸,是老赌鬼李斯特,这人是出了名的爱贪小便宜。
:“李哥?你这是太阳打空间站里出来了?”项天明觉得李斯特肯定有什么小心思。
:“那不是看不惯那胖子嘛,帮帮你这幸运小子呗。”幸运小子是李斯特给项天明取的外号,组里其他人也都有。比如萨尔瓦多就叫老头子,老爹;李斯特是赌鬼;至于小A,还真不好说到底是外号还是本名。
:“成,到时候我们三个一定要叫萨马特好看!”项天明也没再多想,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没人会告密,在空间站装卸工这种高危群体里,名声不好是真的可能被害死的。
:“那具体说说,怎么弄法子?”李斯特凑到跟前来,看着地上的一堆杂物皱起了眉头。
:“很简单,我们从这里进去,到这里,经理办公室。这条路平时走的人少。人齐了,一起拿停机坪上剩下那桶船漆往他门上泼,再用毛巾蘸着写几个字,用完就丢掉。最后悄咪咪地原路返回,那可就大功告成!”说到这里,项天明眉毛都要飞起来了,仿佛已经看见暴跳如雷的萨马特。
:“我们不进去?”李斯特的问题让小A和项天明都很奇怪。
:“为什么要进去?那不费事吗,步骤越多越容易被抓。”萨尔瓦多一直在旁边听着,此时也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是,那你,你们图啥呀。到时候可以,打开门后,看看有没有那啥嘛!”李斯特左看右看确定萨马特和其他管理不在后,四指并拢与大拇指摩擦着示意。其余人等不禁莞尔。
:“怪不得你这么积极,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写大字和偷东西性质还是不一样,我可不干那事。”项天明连连摇头,一旁的萨尔瓦多看着笑了笑。
:“李斯特,你就别整那幺蛾子,要是有人在里面那可不就坏事了?”小A也帮着说理,听得李斯特脸色暗淡。
:“那,那我不去了……欸,干嘛?”见他转身就要走,项天明一把拉住他。
:“别呀,你就这么喜欢被人踩在头上作威作福?你就不想恶心他一下子?大不了下次你和其他宿舍打牌我帮你盯着点?”李斯特脚步一滞,回身看过来,脸上已经快绷不住笑了。
:“嗯嗯,这个,萨马特的确是太可恶了,我跟你们说其实我老早就……”李斯特一连串的悔悟言论听得一旁的工友们忍俊不禁,纷纷背过身去哈哈大笑。
:“唉,你们别笑,我认真的!”不管李斯特怎么解释,见识到他变脸速度的人一个个都乐不可支,小A更是憋笑憋得脸都红了,坐在地上干咳。
:“先去吃饭,待会儿边吃边讲,大家伙记得帮我们保密啊!”项天明拉起小A,跟着萨尔瓦多向食堂走去。
:“唉,我还没说完呢!”李斯特依旧不觉得自己是在说笑。
时间过的很快,吃过饭后,三人按照事先计划好的方案分头行动。项天明先去踩点,如果有人就引开,小A去停机坪取油漆,李斯特回宿舍拿毛巾。三人约定在办公室门口见面。
沿着记忆里经理办公室的路线一路走,项天明很快就看到了萨马特所在的房间,一间灰白色大屋子里有一扇黄色塑料门开了一条缝,就是那里,而且听上去里面没人。
项天明左顾右盼,确认整个屋子没有危险了才小心翼翼地往里走。他们之前从一个办过请假条的工友那里打听到这个时间点经理们都在其他地方开会,不会有人来打扰。
:“哟吼,这下我该写点什么呢?画个小白狗还是中指?”项天明正畅想着自己的前卫艺术作品,却听得背后一阵粗壮且急促的呼吸声,不是胖子萨马特还能是谁?
这里无处可躲,他干脆假装正经地回头去看,正好和萨马特打了个照面。
:“你来这里干什么?想请假?门都没有!”萨马特说着走进了黄色门内,似乎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项天明灵光一闪,假意打起退堂鼓来。
:“那我还要去上工,我先走了!”项天明说完脚底抹油直接开溜,他可不是没骨气,单纯是为了迷惑萨马特。待会儿就有你好看的了,项天明心里忍不住吐槽。
刚走出拐角,他就看到有两个脑袋躲在墙后看这边,见到自己后便立马缩了回去,不是小A和李斯特两个混蛋又是谁?
:“卧槽,哥们儿怎样?你碰见了?”躲在墙角的小A看见项天明走过来,小声地问。
:“你们还好意思说,怎么不给我打个招呼?”项天明心说幸好我提前来踩点,不然就要被抓个正着,那可没地儿哭去。
:“怎么说啊,小项,我们又没带个人终端。”李斯特瘪着嘴,一副无辜的样儿。
:“也是,这样,我们等萨马特走了再说。”项天明一拍脑门,忘了停机坪为了防恐怖分子自爆,都装了信号干扰器,所以大家一般都不把个人终端带出来。
:“欸,看看看,出来了,往那边走了!”李斯特挨着墙角,冒出半个脑袋瞅见萨马特拿着个蓝色公文包离开赶紧提醒两人。
:“走着!”项天明早已按捺不住创作的激情,提起毛巾和油漆就冲锋在前。三人来到门前嘿嘿几声,劈头盖脸地就往门上泼油漆。红色的油漆遇上黄色的门,再醒目不过,不少油漆直接流淌到了地上,乍一看和凶案现场似的。
:“这来一笔,这儿一划,眼睛鼻子眉毛加个圈,欸,对喽!”不过二三十秒,一个头小肚大的猪头人就出现在门上,旁边小A故意写了杀马特三个字,项天明看了一眼笑得合不拢嘴。三人看了几眼,坏笑着收拾东西迅速离开了案发现场。
晚上下班回来后,工友们聊起下午上班的时候在停机坪听到的萨马特那声咆哮,一个个都对项天明和小A几人竖起大拇指。听其他组的工友说,有人看到萨马特那张脸,别提有多臭了。
项天明心说这就是活该,让你见识下艺术的力量!
工人们有说有笑地走回自己的宿舍,与熟识的人串门或者打牌。而项天明回到宿舍翻找出平时用的个人终端,突然想起自己那个白捡的妹妹,正好没事做,摸索着找到她的通讯号码。他有点做贼心虚,没敢直接通话,而是发了一段简短的问候过去。这也比较符合之前他们之间的通话习惯。
这些天他越发确定黑暗中唤醒自己的就是这具身体的原主,照顾好她也算了此残魂一个心愿。正好今晚上也没什么事,干脆问候一下,套套话,别到时候见了面露馅。
在等待回复期间,项天明坐在宿舍角钢凳子上看萨尔瓦多和小A他们打牌。人这一安静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项天明现在就深受其害。特别是有时候两个项天明的记忆混在一起,都让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怀疑自己到底是谁。
在自我怀疑与过度思考带来的疲倦中,项天明闻着廉价草烟独有的呛鼻气味,很快又睡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