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随着公交车的油门松紧,而来回晃悠,像极了清风中的麦浪,随波逐流的飘萍。
车里上上下下,但人却丝毫不减,反而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陈虎为了不挡住别人,将自己的背篓靠在栏杆处放下,自己一手掌着,一手扶着栏杆,努力缩着身体,生怕自己把别人弄脏了。
陈霄看得不禁摇头,这老爹啊,还真是拘谨。可这种心态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只能慢慢来吧。
“民州市大学城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
公交车缓缓停下,正巧陈虎的旁边一位小姑娘从座位上下来。
“爸,她下车了,你去坐吧,带着东西不方便。”
“算了,给他们那些上班的人吧,上班辛苦,我不累。”
陈虎好心推让,周围谁也没好意思去坐那个位置。
突然,一个粗壮的人影从车后冲了过来。
“给我让开!”
恰巧陈虎的背篓刚刚挡住了这人争抢座位的道路,一名刚刚上车的老婆婆趁着空档,坐上了位置。
本来只是一件极小的事情,大家也没在意,汽车发动。
孰料,那因为被背篓挡住,而失去座位的人勃然大怒。
“操XX 的,我他妈让你让开!”
嘭!
好不容易看到个空座,没想到被这乡巴佬挡住,害自己又要继续站下来。
这人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将陈虎的背篓踹翻在地。
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之前拖拽陈虎的中分头男人。
陈虎背篓里的鸡蛋哗啦啦滚出,在公交车上碎了一地,百多个鸡蛋,就这么全军覆没。略带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弥散在整间车里。
车里的人呆住了,都在想这人怎么这么暴躁,一言不合就踹人家的背篓
,还把蛋给人打翻了。
“啊!我的鸡蛋!”
两口子又惊又急,可鸡蛋已经碎裂,哪里还能捡起来。
“鸡个锤子蛋,挡了老子的路,还要鸡蛋!草!”
说罢,男人不顾其他人的目光,狠狠在地上扫了一脚,将那些蛋液给和混。
陈霄眼睛一眯,就要伸手去抓那个男人。
“儿子,别冲动。”
陈虎知道陈霄功夫不俗,生怕他与人打架斗殴,急忙拉住他。
“怎么?你还敢动手?”
陈霄被陈虎拦住,盯着男人冷声道:“你打碎鸡蛋,还有理了?”
“理?你XX妈跟我讲理?这两个乡巴佬一大早背着个那么大的背篓挡路,侵占公共资源,我踹他背篓都是给他面子,要不然老子直接踹人!”
这男人嚣张极了,张牙舞爪,撸胳膊挽袖子,露出手臂上一条龙形纹身,想吓唬别人。
“这人怎么这样啊!”
“就是,踹翻了人家的蛋还有理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开始口诛笔伐,毕竟这人太嚣张,在场大家都不喜欢。
“给老子闭嘴!”男人犯起了浑,谁也不怵,大喝一声,将自己的纹身亮得更显眼。“谁要当出头鸟?给老子站出来?不怕告诉你们,我在民州有的是关系,老子在大公司上班,一个月好几万,如果不是我的车拿去保养了,会跟你们这帮穷逼挤公交?”
男人的气势很足,瞬间把声音压了下去。
同样,也吓到了陈虎和许秀兰。
他们不知道陈霄在城里是什么情况,可谨小慎微习惯的他们,就怕这种浑人。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不对,我儿子一时冲动,你不要见怪。”
“妈!”
陈霄是欲哭无泪,明明是这个人不
对,怎么反而跟自己做错了一样。
“你别说话!”许秀兰生怕儿子出事,将他给制住。
算了算了,顺了两人的意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哼,瞧见了没有,小逼崽子,乡下人进城,最好给我夹起尾巴做人。民州水深,不是你这种小鱼小虾能够蹦跶起来的。”
陈霄心中无名火起,如果不是双手被许秀兰抓住,又怕惊扰了二老,今天真要给这人好看。
这时,陈虎去司机台那边要了拖把,把这鸡蛋液给拖干净。
可鸡蛋液又粘又腻,一时半会儿也拖不干净。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拖着。
那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陈虎,脸上满是得意与不屑。
“妈,就这么算了?”
陈霄看了看那人倨傲的脸,问许秀兰道。
许秀兰叹息道:“算了吧,城里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咱们惹不起。可惜了这些鸡蛋,这可是我们存了一个月才存起来的鸡蛋啊,你爸都没舍得吃,给你和影香留着呢。”
陈霄闻言心中不由一酸,这老两口老实归老实,但对自己的拳拳关爱之心,却无时无刻不体现在言行上。
再看那个满脸傲色的中分头男人,就更加可恨。
“你是哪个单位的?”
陈霄抬起头,声音冰冷的问道。
“嚯,怎么?还想来老子单位找老子?”
“儿子!妈求求你别惹事了,好不好!”
本来熄灭的火焰,眼看又要点燃,许秀兰大急失色。
许秀兰又对那男人道:“大兄弟,年轻人冲动,你别放在心上。几个鸡蛋不值几个钱的。”
男人吼道:“谁XX妈跟你是兄弟。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要钱吗?给。”
男人手一抽,一张百元大钞飞
出,飘落在地上,被还没拖干净的蛋液浸湿。
“你莫要欺人太甚。”
陈霄快走两步,正要去抓这人。
“城北高新园区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
嘎吱一声,公交车到站了。
全车人跟着抖了一抖,许秀兰一个不稳,踩到蛋液差点滑倒。
陈霄着紧母亲,暂时放弃去抓他,转手去扶许秀兰。
“老子到站了,不然非得削你不可!”
呵……呸!
中分男吐出一口口水,不偏不倚,飞到陈虎脚面上。
“这一百块给你,顺便把口水拖了。”
中分男正要跳下公交车。
“站住!”
陈霄一声冷喝,叫停了中分男。
“陈霄,别……”
“爸,你先歇歇。”
陈霄再也忍不了这个男人的嚣张。
中分男挑了挑眉头,满脸不屑道:“小逼崽子,叫你大爷做什么?”
“擦了。”
陈霄一指陈虎的脚面,以及那还未拖完的鸡蛋液。
“哈哈哈……你XX妈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中分男仰天打了个哈哈,不敢相信这个乡巴佬的儿子,敢跟自己这样说话。
“没有,擦了。”
陈霄的声音愈发冷漠。
“我他妈就不擦,你要把我怎样?还敢跟我龇牙咧嘴,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削得你爬都爬不起来!”
在场众人皆是敢怒不敢言,对这个嚣张跋扈的男人讨厌到了极点。
是时,公交车大门关闭,加速前进。那男人正满脸激动,炫耀自己的肌肉,忽然一个不稳,噗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脸朝下,正巧砸在自己扔出去的那张钱上。一股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被他亲自踢碎的鸡蛋赋予的。
哈哈哈……
人群哄然大笑,果然是人在做
天在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草你XX痹,不许笑!”
男人满脸狼狈的正要起身。
陈霄脸色微微一动,一道指劲弹出。
哎呦!
男人顿觉双腿无力,扑通又摔在地上,还是原来的姿势,但这一次,脸上沾染的蛋液更多了。
哈哈哈……
人群中欢笑声更加剧烈,公交车一瞬间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男人仿佛被人施了软脚咒,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脸埋在地上,左右翻滚,奋力的在地上摩擦鸡蛋液,恨不得裹满全身。
挣扎中,头上,脸上,脖子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满是鸡蛋液,狼狈不堪,像极了一块沾满鸡蛋液的里脊肉,裹上面包糠,能直接下锅油炸。
车上的人们又惊又喜,惊讶是这人怎么不爬起来,喜的是恶有恶报,报应太快。
很快,残存的鸡蛋液,被这人全部裹在了身上。
“儿子,他这是怎么了?”许秀兰惊呆了,问道。
“应该是良心发现,想改过自新吧。”
陈霄耸耸肩,他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汽车再次到站,那男人哪里还有脸继续待在车上,门刚一打开,狠狠剜了眼陈霄,飞也似的逃了。
“爸妈,都过了一站了,咱们也下去吧。”
陈霄带着父母下车,可那男人走得飞快,已经不知去向。
许秀兰见儿子脸色不好看,打岔的问道:“儿子,影香在哪里啊?”
“咱们坐过了一站,一会儿回去找她吧。”
“那我们赶紧过去吧。”
“哎,你们来的匆忙都还没吃早饭吧,这附近包子油条都不错,先吃了再去找她吧,反正那懒姑娘现在都还在睡觉。”
陈霄缓缓舒了口气,带父母先去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