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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校园诡异事件:神秘的Y老师(下)

    “我父亲从来不说工作上的事,从来没提过他的学生。”Y女士说道,“所以当他说要请你来参加葬礼的时候,我们都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我说,“上学的时候,我和Y老师并不熟。”

    “是吗?”Y女士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是的。我以为你知道Y老师让我来的原因。”我询问地看着Y女士,但我猜想她大概并不知道那件事。

    “哦。我父亲确实和别人不大一样。”Y女士意味深长地说。她站起身,说道:“我带你去他的房间看看吧。”

    Y女士带着我上了二楼。Y老师的房间在一个角落里,房间很小,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靠窗的书桌,一把椅子,不过从窗户正好可以俯瞰一个很小很小的院子。

    “你在这儿坐一会儿吧。”Y女士说。

    我有点儿意外,她的意思是让我在老师的房间单独待一会儿。

    “我父亲有一本日记,他说想让你看看。”Y女士指了指书桌的抽屉,“在抽屉里。”

    那是上个世纪80年代的日记本,这一点我很确定。因为它的封面是那种时间久了就会皱皱巴巴的塑料材质,而且上面印着一个那个年代的某个我叫不出名字的女明星的头像。

    日记本很薄,只有我小手指那么厚,也只有巴掌大小。但对我来说却像一块巨大的石头。

    我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打开日记读了起来。

    其实这并不是日记,而是回忆录。是Y老师退休之后开始写的,我推算了一下,应该就在我从D大学毕业后没多久。看得出来,Y老师断断续续地写了很久。前面几页的文字是关于他出生的家庭的,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对他有影响的人。他提到了很多人,每个人都是一笔带过。我没有仔细推究这些人物之间的关系,因为我关心的不是这个。接下来,Y老师用了很大的篇幅,很详细地回忆了他从小学到高中的经历。这一部分,Y老师的文字感动了我。透过字里行间,我仿佛看到了一个面露饥色的正在走街串巷地打零工的矢志求学的青年。

    然而,在写到大学生活的时候,Y老师的语言突然变得晦涩了。

    显然,N大学并非尽善尽美。

    日记本中关于N大学的人和事绝大部分是关于被称为导师的Z教授的。

    Z教授对Y老师的影响很大,用他的话说,Z教授彻底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识。

    在Y老师的描述中,Z教授知识渊博,说话雄辩有力,听众要么为之折服,要么退避三舍。而正是因为他的睿智,Z教授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用Y老师的话说,这是因为他看透了这个现实世界的本质。

    毫无疑问,不论在知识上还是在性格上,Y老师都受到了Z教授的影响。但他自知没有Z教授的令人生畏的学识,但决心像Z教授那样看待这个世界。

    关于和Z教授之间交游,日记本中的文字有几处涂抹。从墨色上看是后来涂掉的。有的地方是整段地涂抹掉的,涂得很深,好像生怕被人认出涂掉的文字。

    日记本接下来的很大篇幅是关于他的私人生活的,这部分是只有家人才资格看的,但是为了寻找字里行间的蛛丝马迹,我一字不落的读完了。我得说,Y老师绝对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最后几页记录的是Y老师缠绵病榻的岁月。其中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文字是关于我的。以下是我能够回忆起来的部分文字:

    这几天,我总是想起F同学。因为那件事,我对于F同学一直抱有深深的愧疚。我没有Z导师的人格力量,我只能以我的方式指引他去认识这个世界。

    昨晚我彻夜难眠,我又想起了F同学。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否还记得当年那件事,不知道那件事对他后来造成了怎样的影响。但愿那件事没有给F同学造成太多的困扰。我相信他早晚会明白,我之所以那样做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因为他迟早要知道这个世界的本质。

    关于这个世界是怎样一回事,F同学是否已经了然?如果是,他应该能够原谅我了吧?

    以上是日记本中和我有关的全部内容。

    日记本的最后写着一句话:“人的一生只需要做一件事。”这句话我耳熟哦,但一时没想起来出自哪位先哲。

    从Y女士家出来时天色已经渐黑。我走在马路上,背后是市郊的旷野和淡青色的残云。

    已经没有高铁了,我买了回S市的卧铺车票。伴随着铁轨的声响,我的脑海里一次次地浮现出Y老师指着走廊尽头的画面。

    天彻底亮的时候,列车正好到达S市。我玩味着Y老师日记本中的最后一句话。这句话是Y老师对自己一生的总结,他的意思是自己没有什么遗憾,因为他做了他需要做的那一件事。这件事和那件事有关系吗?

    Y老师的日记本没有解答我的疑惑,直到我猛然间想起了那句话出自于ST!此人堪称科学史上的一枚遗珠。我对他只有一知半解,但当我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一下子看到了真相的曙光。

    我一头扎进图书馆,把所有关于ST的资料都找了出来。

    果不其然,铁笼子上的花体字原来就是ST的一种拼写方式。

    关于他的文献少得可怜,但已经足够了。

    晚近的一位研究者对ST不吝赞美之词,甚至说,如果ST得到了那个时代的认可工业革命有可能提前300年发生。

    ST确实是一个机械设计领域的天才,他的许多构想远远地超越了他的时代。然而他的工作并非为了实际的目的,他坚定地认为,科学应该为信仰服务,而他所做的全部研究都是为了证明他的一个听起来不可思议的信仰——世界实质上是一个不停运转的、精密的机器。

    他的言论遭到了巨大的非议。他的友人替他辩解说,他是因为太过执迷于制造机器所以才有这种荒唐的想法。但ST对自己的信仰极其笃定。

    据载,为了解决ST的问题教会曾经组织了一场辩论。面对各种质问ST毫不退让。这场辩论的几个关键点用现在的话说大致如下:

    ——好吧,就算如你所言,整个宇宙以及我们的身体都是一台精密的机器,那么灵魂呢?你不会认为灵魂也是机器吧?

    ——那要看你说的灵魂指的是什么。如果你说的灵魂指的是思想,那么我告诉你,那是机器发出的声音。你能够否认思想是连续的吗?思想的连续性只能因由机器的不停运转才能解答。

    ——但灵魂之中有善与恶,这是谁也不能否认的。

    ——关于善与恶的问题总是困扰你们这些人,但善与恶只是属性,就像好与坏、美与丑、光明与黑暗,它们都只是属性。它们都是被机器所控制的,但不是直接的控制,而是让它们有自身的法则。你们不是已经看到我制造的控制光明与黑暗的机器吗?善与恶同样是可以被控制的。

    ——你要制作能控制善与恶的机器吗?

    ——确切地说,是控制恶的机器。为什么要控制善呢?

    ——你是说,人们将会被你的机器而不是教会来教导如何行善?

    ——不,并不是你所说的教导。我已经说过了,善与恶有自己的法则,二者之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彻底消失,而只有互相平衡。

    ——你的意思是只存在机器和机器控制的属性?那么时间和空间呢?这两者显然并不是机器也不是属性。

    ——所谓时间无外乎思想的先后,而空间不过是眼睛创造的牢笼。

    以上我用大白话概述了ST的一些未被认真对待的言论,其中的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在那场辩论后,ST连同他卷帙浩繁地手稿一起从历史上消失了。晚近的研究者否定了他遭到了秘密处决并被销毁了全部手稿的猜测,而是认为他带着手稿隐藏了起来。随着与ST的理论有关的文物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的出现,有人认为ST和他的追随者成立了一个地下组织,在长达数百年的时间里进行着秘密的研究活动。

    又是一年毕业季。校园里随处可见拍照留念的同学。

    天空碧蓝如洗,白云悠闲自在,绿树环抱着楼宇,微风吹拂着面颊……

    这一切对我来讲都不再真实。

    世界已在我面前坍塌。

    与此同时,我也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想通了很多以前没有相通的事情,比如,我为什么会选择宗教学,为什么顺利地考入了L大学,为什么对那些枯燥的文献乐此不疲,还有我走进的地下室、我打开的那个铁笼、Y老师的日记、他对我的指引……

    不仅如此,我对我接下来需要做的事也已了然。

    我还会再听到那个声音,那个混杂着愤怒和恐惧的声音,那个声音哀嚎着乞求回到铁笼里去。

    我需要寻找一个人,一个走进地下室的人,一个再次打开铁笼的人。

    我无助地坐在广场的长椅上,看着那些剪影一般在我眼前飘来飘去的、年轻的身影。

    他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