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的时节,天干物燥,因此沈光宗叫人放的这把火拔地而起,借着风势,越烧越旺。
这时,树枝上却忽然“淅淅沥沥”地落下几滴“水”来。
贾兰尿裤子了。
沈光宗见了,先是一愣,然后便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小崽子,你也知道怕了是吧?居然都被吓得尿裤子了,哈哈哈……”
哎呦,笑得他屁股直疼。
但正所谓“乐极生悲”,沈光宗正看得开心,不料沈苍却一脸焦急地飞奔而来。
进院的时候,鞋都跑掉了一只。
他都没顾上捡,忙吩咐小厮取水灭火,把贾兰从树上解救下来。
沈光宗看着他那着急担忧的样子,嘴角一点点展平,眸中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
他忽然有些疑惑,他到底是自己的爹,还是那个小崽子的爹啊?
又不是他亲生的,有必要这样吗?
那边,沈苍已经将人救下。
蒋琬也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匆匆而至。
贾兰一见了她,立刻便飞扑到她怀里,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娘!”
“娘,那个死瘸子欺负我。”
“他要活活烧死我!”
“你赶紧给我报仇。”
俗话说得好,谁的孩子谁知道疼,蒋琬见贾兰眼睛都哭肿了,嗓子也嚎哑了,心里再如何明白自己要沉住气,语气也不免呛了些。
“我知道大公子对我有意见,怕我肚子怀的万一是个男孩儿会同你争家产,可先不说我压根没那个心思,再则,眼下也不知道这一胎究竟是男是女。”
“退一万步讲,即便真是个男孩儿,即便我真的脏心烂肺,心里眼里都是钱,可你也不该拿小孩子撒气。”
“有什么不是,你只冲着我来就是了!”
蒋琬搂着贾兰,又气又委屈。
沈苍半搂着她,另一只手搭在贾兰的肩膀上,好不耐心地安抚他们娘俩。
沈光宗站在一旁看着,倒觉得他们像是一家三口,而自己不过是个外人。
这个感觉,在沈苍怒目瞪向他时,达到了顶峰。
“你是疯了吗?!”别人“杀人放火”是两件事,他可倒好,“杀人放火”是一件事!
沈苍以为自己摆出“父亲”的架势来,便能对沈光宗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横,沈光宗比他还横!
“我看您才最应该醒一醒!”沈光宗眼底猩红,跟要吃人似的:“我才是您的亲儿子,您维护这个兔崽子做什么?”
“放肆!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呵。”沈光宗冷笑道:“沈栖姻像我这么跟您说话的时候少吗?也没见您敢把她怎么样啊。”
“你……”
打死沈苍都想不到,有一日,他从前最引以为傲的大儿子会变成最让他头疼的存在。
可又能怎么办呢?
眼瞧着沈光宗拖着个尚未痊愈的屁股,连站在那都颤颤巍巍的,他要是真上去跟他一巴掌,都怕他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
无奈,沈苍最终只是丢下一句:“这事儿,你今儿必须给他们娘俩一个说法!”
话落,便立刻扭过头去对蒋琬说:“先带兰哥儿回去换身衣裳吧,大冷的天,别把孩子冻坏了。”
刚刚这孩子一过来他就闻到一股骚哄哄的味儿。
一定是尿裤子了。
亏了如今是冬天,风大,天气也燥,味道还能稍微淡一些,这要是换成夏天,被傍晚独有的热气一蒸,他非得吐出来不可。
沈苍和蒋琬带着贾兰回了她的院子,沈光宗本来是不想去的,但转念一想,早晚是有一场闹的,择日不如撞日,于是便趴在藤屉椿凳上,叫人把自己抬了过去。
沈老夫人在缀锦堂听说了这个消息,得知蒋琬和贾兰惹了她的大孙子不快,偏偏沈苍这个当爹的还只一味偏疼那娘俩,自然气不过,便也急忙赶了过去给她的大孙子撑腰。
沈栖姻自然知道外头闹出的动静。
虽然是她一手促成的,但多少还是有些意外。
她想过沈光宗如今有点癫儿,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癫儿!
火烧熊孩子……
别说,她都开始有点欣赏他了。
她正琢磨自己寻个什么借口过去看热闹好呢,没想到,刚打瞌睡就有人给她递枕头!
贾兰一口咬定,说是她让他去竹云院玩的。
沈苍听后,当即便命人叫了她过去。
沈姑娘美滋滋地就去了。
她一只脚才跨过门槛儿,就见她那个爹突然间跟鬼上身了一样,一把挥落了桌子上的茶杯,“啪”的一声,原本好好的白瓷杯瞬间摔得四分五裂。
沈栖姻脚步略微顿了一下。
但也仅仅只是一下。
她很快便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沈苍的面前。
她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对方初时愤怒,此刻疑惑的双眼,忽然抄起桌上仅剩的一个茶壶,扬手就摔到了地上。
“哐啷”一下,比方才沈苍摔茶杯可响多了。
贾兰都被吓得一个劲儿地往蒋琬怀里缩。
沈苍也被这冷不丁的一下吓了一跳,愣了一瞬方才回过神来:“你做什么?!”
沈栖姻一脸无辜:“帮父亲的忙啊。”
“您不是不喜欢这套白瓷茶具吗?女儿帮您一起摔。”
“您还有什么不喜欢的,我都能帮您一起处理了,能摔的就直接摔,摔不坏的……”她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一把火烧了也行。”
一句话,成功让屋里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沈苍尤甚。
“你还敢提火?”沈苍眉目沉沉:“你知不知道你大哥差点把兰哥儿烧死了?”
“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她还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说:“所以呢?你冲大哥发脾气啊,朝我嚷嚷什么?”
“你!”沈苍气得七窍生烟:“兰哥儿说,是你让他去你大哥院子里撒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