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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雄视川江第百二八回余威犹可畏

    大辰景元四年,也就是大夏显庆二十年七月二十九日,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南辰镇北大将军东方济被迫撤离了昆宁城。

    鉴于司徒川的大军于虎平渡渡过云江之后,突然出现在昆宁西南方向,并有意染指昆宁城南方的门户——雾岗,东方济决定向东方撤退。

    东方济只是在昆宁城留下了大约五千个老弱残兵,其余九万余人全部踏上了前途未卜的东进之旅。

    直到浩浩荡荡的大军几乎全部出城之后,东方济本人方才恋恋不舍的骑马出了东门——隆义门,和他一起并马前行的是虎威将军端木景洵与大将楚云澜。两人将东方济夹在中间,分别跟在他的侧后。三人皆面色凝重,一路无语,只听得细碎凌乱的马蹄声,绚丽的朝霞照亮了他们威武华丽的铠甲,却丝毫不能照亮他们晦暗的心境。他们虽然骑着马,行进的速度却非常慢,只能勉强跟上那些已经断粮两天,饥肠辘辘,有气无力的步兵。

    刚走出不远,东方济突然勒马,高大的战马在一声嘶鸣之后被调转马头,东方济面朝西方伫立。

    端木景洵和楚云澜也纷纷调转马头,朝向西方。

    此时的东方济正凝神望着巍峨雄壮的隆义门,那双阅尽沧桑的老眼中再无昔日指点江山的杀伐之气,有的只是无可奈何花落去的痛苦与落寞,他那花白的眉毛和胡须在晨风中颤抖,那张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布满皱纹的脸看起来似乎比之先前又苍老了许多。

    “上次离开,”东方济一脸悲戚之色,他用近乎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曾经立誓:我还会回来,可如今,我历尽艰辛,总算回来了,结果……”东方济话未说完,已是老泪纵横。

    “大将军……”端木景洵的眼中也是泪光闪闪。

    “岁月流殇,一世征伐,白骨如山,血流成河,到头来竟是空梦一场!”泪水滑过老将军那写满沧桑的脸,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低下头去。

    “大将军,事已至此,不得不从长计议。”大将楚云澜的眼睛也湿润了,他忧心忡忡地说道:“当务之急,是设法让大军脱离险境,如今,我们已成孤军,且粮草禁绝,且不说即使我们安然退到海边,这个季节东海台风肆虐,渡海到东安岛将异常艰难,再退一步说,即使我们到了东安岛,那里囤积的粮草大部分已经运到金觉岛了,我近十万大军仍将食不裹腹,不知大将军……可有……良策?”

    东方济缓缓睁开了眼睛,那痛苦焦虑的眼神中却仍闪着一丝睿智的光芒,“司徒川看到我们这般模样,是不会让我们安然退到海边的,因此,我们必须演一场大戏。”

    “演戏?”端木景洵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东方济。

    “这么说,”楚云澜的眼中也燃起了希望之火,“大将军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东方济再次调转马头,面对着冉冉升起的朝阳,冷冷地说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东方济说完,正欲驱马前行,忽听端木景洵说道:“大将军,既然昆宁城注定是守不住的,不如一把火烧掉,我们得不到的,他们也休想得到,我们留给中夏的将只能是一片废墟。”

    东方济脸色一沉,厉声说道:“我们并非强盗匪寇!皇后殿下也不会同意这样做!”说完,两腿猛夹马腹,顾自打马前行。

    就在东方济离开昆宁城不久之后,行动神速的司徒川的大军业已进抵雾岗一带,司徒川没有理会几乎唾手可得的昆宁城,而是毫不犹豫的下令立即对正在东撤的东方济的大军发起追击,他要给这场旷日持久的惨烈战争一个完美的收尾——全部歼灭东方济的重兵集团于静州大地。

    与此同时,在静州南方的大将钟离岳也从雾岚川方向一路横扫,直抵镇龙关,并迅速接管了镇龙关的防务。这样,漠藏诺云的一万龙川铁骑和慕容晴雪的两千平凉骑兵获得了解脱,按照先前的计划,他们将迅速北上,和司徒川的大军一起,共同打击东方济。

    在静州北方的安顺城,义山王宇文安和大夏南威将军北宫茂德对时局可谓洞若观火,他们当然不想错过这个建立功业的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北宫茂德集结了大约两万大军,包括安顺守军的主力和部分南门关的守军,他们迅速南下,直奔和林渡,他们的目标是过凌水河南下,兵锋直指昆宁城。

    而刚刚夺得云水关的镇东大将军尔朱英龙的消息较为闭塞,他此时尚在观望之中。

    两天之后,司徒川的开路先锋——拓跋仪的寒山鬼斧营率先追上了南辰负责殿后的大约不到千人的队伍。

    拓跋仪的大军风卷残云般干净利落地消灭了这股敌人,他从俘虏的口中得到了一个重要的讯息:敌人已经断粮多日,拓跋仪大喜,急忙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司徒川。

    司徒川将信将疑,为了进一步核实这个消息,司徒川派出斥候,继续打探东方济的虚实。当斥候抵达东方济的营寨,天色已晚,斥候正好躲在远方的隐蔽处观察。

    到了这个时候,终于轮到东方济亲自出马了。只见南辰营帐之外燃起了无数火把,镇北大将军东方济亲自指挥数千名士兵往空米袋里装进沙子,一边装,士兵们一边高声数着:“一斗,二斗,三斗……另有数千名士兵来来往往,把沙袋从西边搬运到东边,再从东边搬运到西边,好不热闹,看起来分明是在分粮食。就这样忙乎了大半夜。

    及至天亮,东方济命令士兵把一袋袋沙子陈列在帐外,袋口故意敞开着,上面覆盖少量的米,看上去真的好像是一袋袋粮食。

    此时,斥候早已把南辰大军半夜里分粮食的事报告了司徒川。司徒川更为疑惑了,他对赤里坤说道:“俘虏的话难道是假的吗?”

    赤里坤略加思索道:“那东方济诡计多端,不排除他故意示弱,派出士卒诈降,谎称无粮,诱我们在未能与龙川铁骑汇合之前发起进攻。”

    司徒川眉头紧锁,深炯的眼眸中闪着焦灼与不安,再军帐中来回踱步,须臾之后,他一面吩咐斥候去进一步打探,一面命乌南图雅对降卒严加审问。

    天蒙蒙亮时,几个斥候再次出发,打扮成百姓的模样,来到南辰大军的营帐前,清楚地看到一袋袋的粮食摆在那里,几个伙夫正从米袋里挖出白花花的米开始做早饭。几个斥候那你连滚带爬地回到中军大帐向司徒川报告。大帐之中除了主帅司徒川还有大将赤里坤。

    斥候刚汇报完毕,身材高挑曼妙的异域美人乌南图雅也形色匆匆地进入了大帐,司徒川说道:“大将军,有几个俘虏供述,是他们的统帅亲自要求他们那样说的,可以断定:他们从一开始就在说谎。”司徒川一听,对赤里坤说道:“兵法云:’虚虚实实’,东方济果真是诡计多端,被你言中了,昔时,在虎平渡,他只用区区两万重甲步兵就令我一万骑兵魂归荒野,而今,他分明是还有军粮,却叫士兵来诈降,谎报粮草已绝,让我们紧紧追赶他们,到时候他再突然来个回马枪。他这一招着实阴狠!”

    于是,司徒川下令:与南辰大军保持距离,尾追而不击。就这样,一直过了五天,司徒川的重甲骑兵就像送客一般一路尾随着东方济的大军不断向东行进。

    第五天深夜,司徒川中军大帐中烛火通明,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地流逝,他的心情也愈发焦虑不安,此时,他夜不能寐,只是在大帐中来回踱步,他知道:每过一天,南辰人就越接近他们的目标——东安岛对岸的望银滩。不过,仍然有一个消息令他稍感欣慰——漠藏诺云和慕容晴雪距离他的大军只有大约一天的路程了,一想到即将与漠藏诺云小别重逢,他的内心不免有些激动,他开始回味两人在一起缠绵悱恻的销魂时光。

    子时过后,司徒川方才略有困意,正当他想要卧床休息时,突然,漠里美人乌南图雅如风一般闪进大帐,向司徒川禀报:“大将军,镇东大将军尔朱英龙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