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惊魂未定的南辰人回过神来,一阵如飞蝗般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的袭来,转瞬之间,本已狼狈不堪的南辰骑兵已是人仰马翻,死伤枕籍,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呼嚎声震天动地。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搞得不知所措的南辰人惊恐地看到:在朦胧的月色中,大批敌人的骑兵如洪水猛兽一般呼啸着从正面席卷而来,那一张张冷酷的脸庞,那密密麻麻的闪着幽光的甲胄,那不断舞动写的明光闪闪的刀剑,无不令那些刚刚从幽龙峡可怕的杀戮中劫后余生的南辰骑兵感到不寒而栗,此时此刻,他们忧惧的脸上写满了绝望。
南辰骑兵甚至还来不及为自己悲伤,凶悍的敌人就已经杀到近前,激烈的短兵相接开始了。早已精疲力尽的南辰骑兵根本无法抵挡这凶猛而又残暴的攻击,短时间之内就损失了将近一半人马,但此时的南辰人还未丧失最后的希望,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之下,他们仍然企图打开一条向北逃亡的通道,直到一路尾追而至的中行牧的龙川铁骑杀到,南辰人才绝望的意识到:侵入静州的南辰主力骑兵最后的覆灭就在眼前。
在夜色中,在月光下,在兵刃的撞击声中,在嘈杂的喊杀声中,端木景洵及其麾下南辰骑兵最后的战斗显得惨烈而又悲怆,他们曾经的荣耀,过往的辉煌,无数光辉的战绩,不幸全成了昨日的黄花。
在混战中,端木景洵借着皎洁的月光猛然间发现了一面旗帜,旗帜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令狐”。
“真是见鬼了!”端木景洵立即想到:“我说怎么如此凶悍,原来是令狐荣野的旧部,他们是来复仇的。”
激烈的战斗并未持续太久,等到漠藏诺云带着龙川主力骑兵赶到时,南辰人最后的抵抗已经被完全粉碎了――南辰主力骑兵业已全军覆没。
漠藏诺云翻身下马,手里举着一支火把,缓步行进在弥漫着血腥气息的一片狼藉的战场,她小心翼翼地迈过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直到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方才停下脚步。借着火把的光亮,漠藏诺云看到了一位一身戎装,身姿高挑,英姿飒爽的女将军,跃动的火焰照亮了她那白皙秀美的脸庞,此人正是慕容晴雪。
慕容晴雪的到来令漠藏诺云又惊又喜,连忙说道:“慕容将军别来无恙!”
“诺云郡主,我们终于又可以在一起了,”慕容晴雪来到漠藏诺云的面前,她那冷峻的脸上闪出一丝浅笑,“自凌波湖一别,尚不到一个月,却如隔三秋。”
“令孤将军呢?他在哪里?”漠藏诺云笑着问道,火光辉映在她那流溢着无数优雅线条的洁白玉润的脸上,就像幽谷中绽放的一朵美丽的兰花。
“令狐将军已经永远留在了凌水河畔……”慕容晴雪幽幽地说着,她的脸上泛着深深的哀伤,明澈的美眸中闪着泪光。
漠藏诺云心头骤然一紧,竟如针刺一般痛楚,她柳眉紧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神色变得凄然,不知不觉眼中已然蓄满泪水。漠藏诺云走到慕容晴雪的身侧,用白皙的玉手抚着她的护肩甲,看着悲痛欲绝的慕容晴雪,本想说点什么,却又凝噎无语。
刚巧来到这里的大将中行牧听到了慕容晴雪说的话,一下子怔住了,他呆呆地站在两个美丽女人的旁侧,面色怆然,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哀伤,闪闪火光之下,身姿伟岸的他就像一尊雕像。
翌日清晨,负责清点战场的一位龙川骑兵的千夫长向龙川郡主漠藏诺云报告:此役,全歼南辰主力力骑兵一万余人,斩杀敌酋南门洪武,遗憾的是,未能找到主将端木景洵的尸体。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辉煌的胜利,然而几乎所有人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胜利的喜悦。
“还是让他给跑了!”站在漠藏诺云身侧的慕容晴雪一脸怅然,未能除掉端木景洵的遗憾令一心为令狐荣野复仇的她倍感失落。
“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早晚我们会收拾他的!”漠藏诺云充满关爱的眼神凝向慕容晴雪,“噢,对了,忘了问你,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和林渡之战后,我收拾残兵,隐蔽在丛林深处,同时一直密切关注南辰大军的动向,当我发现南辰骑兵几乎倾巢而出之后,判断司徒大将军很可能在南方用兵,就偷偷跟随南辰骑兵一路南下,却不想碰到了你们,为什么司徒将军他们没有和龙川骑兵在一起?”
漠藏诺云于是向慕容晴雪简要叙述了凌波湖大战以及后来分兵的事情,慕容晴雪瞪着一双迷人的杏眼,惊愕欣喜之余不禁感叹道:“司徒将军真神人也!这么说他现在已经到了云州?”
“是的,”漠藏诺云点了点头,“也许,他现在已经见到景殿下了。”漠藏诺云说完,她那略带伤感的目光变得宁静而又悠远。
漠藏诺云的估算非常准确,就在这一天,大夏平南大将军司徒川、大将赤里坤、大将孤竹岩、大将拓跋仪在长门以南的野竹林地区见到了大夏云山王宇文景、大夏明州节度使冷琮虎和大夏云州节度使裴元直。
司徒川和他麾下的将领们率先来到了位于小树林边的一处风光秀美的空旷地方,等待着来自北方的那些位高权重的人物。
司徒川最先见到宇文景。再次见到宇文景令司徒川十分激动,他对宇文景不吝赞美之辞,宇文景也对司徒川钦佩得无以复加,直言司徒川乃大夏中兴之希望。二人正在寒暄之际,司徒川赫然发现宇文景的身后闪出一位将军模样的人,此人一身戎装,身材高大威猛,面色微红,眼神冷酷,容貌凶悍,司徒川认识这张脸,他就是红梅谷之战中被司徒川生擒的南辰名将穆提崇光。毫无疑问,他的出现令司徒川颇为惊讶。
穆提重光主动来到司徒川面前,态度十分恭敬,“司徒大将军,我们又见面了,现在看来,败在你的手上不算丢人,必竟,公孙龙胜、东方济甚至西凉逐日王通通奈何不了你。”
司徒川则意味深长的回应道:“云山王礼贤下士,宽仁厚德,穆提将军如能追随左右,前途将不可限量,对大夏国来说,也是天大的好事。”
穆提崇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司徒川稍后又见到了裴元直,急忙上前几步,抱拳晗首道:“晚生见过裴叔!”裴元直一直是司徒川十分尊敬的长者恩师,因此在裴元直面前,他显得毕恭毕敬。
裴元直用他那带着几分激动的慈爱的眼神看着司徒川,和颜阅色地说道:“司徒无疑是长天诸神派来拯救我大夏国的。”
“岂敢,裴叔过誉了。”
一个洪亮沉厚的声音突然从裴元直的身后传来:“是司徒大将军过谦了!”这时从裴元直身后闪出一位身着华丽甲胄的人,此人中等身材,有些微胖的脸上带着几分凶悍,那冷酷的眼神中漾着几分耐人寻味的神秘,“怎么,司徒大将军不认识我了?”
“当然认得,”司徒川笑道:“昔时寒寿宫一别,恍如昨日。”
冷琮虎慨然道:“不到一年的光景,司徒将军征西凉,诛南辰,屡立奇功,当封万户候。”
“封侯非我愿也,”司徒川神采奕奕的英俊勇武的脸上闪出一抹苍凉之色,“此生惟愿江山永固,金瓯无缺,天下太平,黎庶安康!”
“司徒情怀高远,霁月光风,一腔报国之志,令人钦敬!”一向冷傲孤绝,目空一切的冷琮虎对司徒川敬重有加。“对了,司徒将军,怎么令狐将军不在这里?”
司徒川于是向冷琮虎简要解释了派令狐荣野作为疑兵北上昆宁城以迷惑东方济的来龙去脉,一席话令冷琮虎大为折服。
宇文景则对司徒川身边的高大威猛的寒山大将拓跋仪产生了兴趣,他走到拓跋仪的面前,笑着说道:“拓跋将军,寒山明义王,我们又见面了。”
拓跋仪则恭敬的向宇文景行了一个寒山礼,恭敬地说道:“景殿下,幸会,幸会!”
“请问拓跋将军,你的斧骑兵是不是寒山最强悍的骑兵?”宇文景向拓跋仪投以期待的目光。
“不!”拓跋仪冷峻的面容变得更加肃然,“尊敬的景殿下,寒山最强悍的骑兵是铁勒鬼面骑。”
“铁勒鬼面骑?”宇文景一脸狐疑地看着拓跋仪,“单是从名字上看,就够令人不安的了。”
“铁勒鬼面骑也叫铁勒骷髅骑兵,是寒山明德王拓跋洪烈麾下的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可怕力量。”拓跋仪的眼中透着几分忧伤,“他们所有人头戴骷髅铁面,身着厚重鳞甲,就连战马都披着遍身甲胄。当他们奔涌向前,犹如钢铁的洪流,在他们面前,一切敌人都会被踏为畿粉。”
宇文景的神色变得黯然,“如此说来,平凉督师慕容骏驰将要面对的敌人十分恐怖。”
“是的,”拓跋仪微微点了点头。
众人寒暄过后,围坐在一起,共同探讨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由于接连取得大胜,会议的气氛显得较为轻松愉快。
眼前的情形令孤竹岩颇为感慨:这么多身份显赫的人物聚集在一起,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盛事。裴元直的到来令他感到十分尴尬,尤其是他发觉到裴元直甚至不愿正眼瞧他,令他的内心十分忐忑。
由于军情紧急,作为这场战争中的绝对主角,左右战局的无可争议的关键人物,司徒川当仁不让,站出来第一个发言。他快步来到一面巨大的云州地图前,浓眉下面炯炯如炬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朝廷重臣,“诸位,”司徒川背对着地图,用他那铿锵有力的语调说道:“我们的老朋友公孙龙胜这回总算明智了一回,他跑得比兔子还快,假如他再迟疑一天,他的五万大军就再也走不出云州了。公孙龙胜向西逃窜,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龙川!”
司徒川的手指向地图上永川江西岸地区,深炯的眼神中透着几分怅然,接着说道:“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结果,但既然我们已然不能将敌人安全消灭在云州大地,我们至少还能尽可能多的消灭他们的部分力量,让他们不能全身而退。”司徒川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指游移到地图上一个叫做武阳关的地方,“现在,这里,武阳关,我们必须尽快拿下!”司徒川坚毅的眼神中透出几分杀气。
就在这时,一直在稍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司徒川的漠里美人乌南图雅突然一路小跑,神色匆忙的来到司徒川的面前,将一封信交到司徒川的手中,说道:“大将军,静州来的八百里加急。”
司徒川急忙拆开信,将信纸展开,默读上面的内容。
乌南图雅敏锐的注意到了司徒川的表情变化:那张透着英武气概的俊美的脸明显由于痛苦而变得扭曲,两道浓眉紧锁着,那双写满忧郁的深邃的眼眸中似有泪光闪闪,那双拿着信的手也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