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说道:“因为我想成为他那般的人。”
谭晓闻言一怔,旋即就笑了。
他的儿子终于长大了。
谭晓拍拍儿子的肩膀,笑眯眯的道:“这话我喜欢听,可你得知道,你现在还小,将来会遇到更多的困惑,到了那个时候……”
他叹道:“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发现人生艰辛,你就会变成另一个你讨厌的人。”
“那不叫人生艰难,那叫做痛苦。”
男孩子坚持道:“爹爹,我相信人性善良,只是一念之差。”
谭晓愕然片刻,说道:“这话爹爹信,不管你是不是装傻充愣,这话爹爹都信了。”
……
沈安牵着赵仲允母子出了县衙,赵仲允说道:“阿兄,刚才我听到了那个男孩子的话,原来他爹爹竟然是个读书人。”
沈安嗯了一声,“读书人是不容亵渎的,今日若非是你娘拦住了,你爹爹怕是已经动手了。”
赵仲允皱眉道:“爹爹竟然是读书人吗?他竟然骗我,说他是泥腿子。”
沈安笑道:“你爹爹不告诉你是好的,免得你担惊受怕。”
赵仲允叹道:“爹爹说我是他的骄傲,他希望我能堂堂正正的活着,不需要仰人鼻息,可今日却遭此劫难……”
“你爹爹也不想的。”
沈安劝慰道:“那些人都是些混账,今晚若是你被抓了,爹爹肯定不会罢休,到时候……”
他摇摇头,赵仲允低头道:“是我不够聪慧,这等事哪能躲开呢?”
这孩子懂事了,沈安欣慰的道:“不用自卑,你已经很好了,以后慢慢学习。”
“是,阿兄。”
母子俩出了县衙,赵仲允说道:“阿兄,我想去看看祖父。”
“你祖父已经病了几年了,怕是……你去见见他老人家,也算是尽孝。”
谭晓在家时就经常去祖父的坟头祭拜,所以沈安没反对。
马车缓缓停在谭晓祖父的墓碑前,赵仲允跪下磕头。
“祖父,孙儿给您请安了。”
赵仲允虔诚的三叩九拜,等抬头时,脸颊红润。
“祖父,您曾教过孙儿做人要谦虚谨慎,要忠厚待人。孙儿铭记在心,从未忘怀,今日孙儿想去看看您老人家。”
赵仲允又磕了一个头,然后说道:“祖父,孙儿和阿兄出来游玩,恰巧路过,所以就来看看您老人家,您保佑孙儿,保佑阿兄吧。”
他起身,然后拉着沈安跪下,“阿兄,您也跪着,祖父若是知道了,必然会欣慰。”
“哎!”
沈安叹了一口气,跟着跪下。
他看着坟地沉默许久,赵仲允却说道:“阿兄,祖父是个好人,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咱们该去向陛下求情……”
“你不懂。”
沈安摇摇头,说道:“陛下的心思谁都猜不透,所以不该去碰触。”
赵仲允茫然的道:“阿兄,咱们不该去碰触陛下的心思吗?可为啥?”
他突然兴奋起来,“莫不是陛下喜欢咱们大乾,所以才会庇护阿兄吧?”
沈安觉得这货脑洞太大,赶紧制止他继续想象:“陛下的心思岂是凡夫俗子能揣摩的?”
这句话引得赵仲允深表赞同。
两人站起来准备走时,沈安却见旁边的树林里隐约传来了哭泣声。
他转身看了一眼,谭晓顺势看去,然后皱眉道:“这是谁?”
男孩子看过去,沈安摇头道:“不清楚,可别招惹麻烦。”
两人急匆匆的往外走,谭晓突然说道:“方才有人哭了。”
“什么?”
沈安回身,然后喊道:“谁?”
“呜哇!”
一个女童的哭声响起。
赵仲允跑过去,然后喊道:“姐姐……”
那是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女童,她双手捂胸,怯怯的站在那里,神色惶恐。
“你怎么在这里?”
沈安过去蹲在她的面前,微微俯身,笑道:“告诉叔叔,你是怎么来的?是自己找到的这里,还是有人带你来的?”
女童显然被吓坏了,她结结巴巴的道:“有人带我来的……有人带我来的……”
这时赵仲允已经把女童抱在怀里了,他低声问道:“姐姐,你认识我吗?”
女童点头,眼中含泪,“认识,你是二郎。”
“啊!”
赵仲允激动的道:“原来姐姐你认识我呀,真好。”
女童伸手抹着泪水,哽咽道:“你是我的恩公,我当然记得你。”
她看了一眼赵仲允怀里的女童,羞涩的道:“我叫谭婉玉。”
赵仲允问道:“那姐姐是怎么来这里的呢?”
谭婉玉指着远处说道:“有个人带我来的。”
赵仲允好奇的道:“那人呢?”
谭婉玉四顾左右,赵仲允问道:“是不是在这附近?”
谭婉玉摇头道:“我迷路了,就沿途寻来,遇到了一条河流,那人救了我,说是要去京城,然后就带着我坐船。我怕你害怕,就让他带着我坐船,然后……他就没了。”
赵仲允闻言有些悲伤,说道:“那人是个好人,可惜了。”
“他……他长得很凶恶。”
谭婉玉想起当日的情景,眼中依旧带着惧意。
赵仲允问道:“那是谁?”
谭婉玉低头,赵仲允只能踮脚,然后就听到她颤抖着说道:“是……是二郎。”
赵仲允松开手,小丫头跌落在草丛里,然后缩成了一团,仿佛那些蛇虫就藏匿其间。
“竟然是他?”
沈安有些愕然,因为按照历史进程,那人应当在明年就会死去,然后谭晓继承爵位,而现在竟然提早了一年多,这事儿有些古怪。
“哥哥。”
谭晓挣扎着爬起来,“二郎救了婉玉,婉玉……婉玉愿意报答他,可是……可是他死了。”
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就是偿还救命之恩,所以谭婉玉有些茫然无措。
沈安说道:“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谭婉玉点点头,然后跟在两人的后面。
赵仲允问道:“哥哥,你说这人怎么就死了呢?”
“人各有命。”
“哦!”
三人回到家中,赵仲允迫不及待的问道:“婉玉姐姐是谁?”
谭晓羞赧的道:“是我师兄。”
赵仲允呆住了,沈安说道:“那人姓陈,名宗弼,你知道吗?”
“陈宗弼?”
赵仲允惊讶的道:“那不是武安州刺史吗?据说此人文韬武略都很厉害,可为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