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女子实在太过于婉约柔软,在皑皑白雪里,仿佛也如雪色一般白净干净。
章元衡忽然就有一股自惭形愧的愧疚情绪。
他见着沈微慈手上的吃完了,又低声道:“沈三姑娘要喜欢吃,我隔两日就送来,现做好了的才最新鲜的。”
沈微慈抬头看向章元衡:“怎么能劳烦章公子来回辛苦。”
说着她又低眉:“我听说我们的亲事日子也定下了,就在年前的,等我嫁去了伯爵府,那时候再吃也可以的。”
章元衡一愣,话在喉咙里发哑,如鲠在喉。
又听一道冷清的声音:“章大人,今日有空来府上?”
章元衡听见宋璋的声音一顿,忙侧头看过去,便见着宋璋一身玄色常衣,负手进了亭内,身后还跟着带着佩剑的鸣鹤。
章元衡又想起上回自己荷包的事,虽说他不愿要宋璋那赔礼,可送到了他府上去,不要便是不领情了,只好憋屈的收下。
这会儿又见了宋璋,章元衡脸上还是忙客气的站起来抱手作揖:“宋将军。”
“今日得空,特来看看沈三姑娘的。”
他如今与沈微慈已商议了亲事,并不是什么不能外说的隐晦关系。
宋璋淡笑一声,直接坐在了沈微慈的身侧,侧头看了沈微慈一眼,对着仍旧站着章元衡笑:“章大人还站着做什么?坐下说话闲聊就是。”
章元衡瞧着宋璋坐的地方一愣,他现在坐在两人中间,他总不能绕到另一头去坐在沈微慈的另一侧。
他忽又想起自己的那个荷包,也不知那是有意还是无意。
尽管只想与沈微慈独处,章元衡也不能赶人,只好坐在了石凳上。
宋璋搭在栏杆上的手臂就落在沈微慈后背上的栏杆上,远远看过去就似他在搂着她一般。
沈微慈也已察觉到了这样不妥,况且宋璋这时候过来,总让她觉得有一些不安。
身子借着将手上的茶盏放回到石桌上,再坐回去的时候已坐的离宋璋远远的了。
这些小动作宋璋全看在眼里,唇边勾起冷笑,目光却看向章元衡:“章大人和我三堂妹定亲的事,是哪日大婚?那日我亲自护送我三堂妹过去。”
“再叫我身边同僚也一起去贺喜去。”
沈微慈一愣,侧头看向宋璋。
宋璋未看沈微慈,目光淡淡落在章元衡脸上:“章大人说呢?”
章元衡也愣住了,忙站起来作揖:“当不得宋将军如此重视。”
“且家中母亲已与侯府二夫人商量好了,因着沈三姑娘身子不好,并不打算大办行礼数,免得累着沈三姑娘的身子。”
沈微慈看向章元衡又是一愣。
面前的男子芝兰玉树,身形修长,依旧眉目温润,动作雅致,可在这一刻微微让沈微慈觉得有些许的陌生。
不行礼数,如何算作是娶妻。
她有些听不懂他的话。
宋璋余光看着沈微慈失神的神情,挑眉疑惑:“哦?不大办还不行礼数?”
说罢他嗤笑:“不知道的还以为章大人抬的是妾不是?”
章元衡听罢这话,脸上一僵,张口哑然。
沈微慈注意到章元衡的脸色,看向宋璋:“二堂兄能先离开么?我想与章公子说几句话。”
说罢宋璋低头看向沈微慈,声音低沉,眼里似带着深意起身:“那我就不打扰三堂妹与章公子说话了,先走一步。”
宋璋走的干脆利落,沈微慈看着他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缓过神来看向章元衡。
绣帕捏紧,她轻声问:“章公子刚才那话何意思?”
“我身子也不至于差到不能行礼数的地步的,且这些日子也早调养好了的。”
“为何要这般做?”
章元衡看着沈微慈看来的眼神,忽然就心里一痛。
他闭了闭眼,知道自己从来不忍心瞒着她。
他坐去沈微慈身边,叫站在旁边伺候的丫头都退到亭子外头,这才看向沈微慈低声道:“上回你嫡母来伯爵府,说起你两回呕血的事情。”
“你嫡母说你天生带弱病,这才一直在乡下庄子里养着,也见不得人多,更不能动心绪,否则便会呕血晕厥,且太医来说这是长久之病不得根治,只能调养。”
“我母亲听后那日便不答应这门亲事,认为你的身子太差,不能成为我的妻子,更不能为伯爵府绵延子嗣。”
“那几日我跪在母亲房外三日,母亲依旧不松口,还放出狠话来,要是我一意孤行,便断绝母子关系,连父亲也不答应我娶你。”
说着章元衡眼里带伤:“我本一心认定了你的,也知道你在等我,绝不会辜负你,只奈何母亲太坚持,无论我怎么哀求都不行,就连我要辞官,母亲都认下。”
“在母亲眼里,子嗣比什么都重要。”
“她认为你身子薄弱,不能生养,不是我能劝的。”
“最后是我大哥中间说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让我先娶你为妾,等你为我生下嫡子时,便再娶你为妻。”
说着章元衡含伤看着沈微慈:“我本不想瞒着你的,我知道委屈了你,怕你不答应,这才没告诉你。”
“你嫡母也说帮忙瞒着,说全是为了你。”
“你这样的身子,往后也难嫁。”
“但你全信我,你虽为我妾,可我绝不可能再娶妻。”
“更不会负你。”
其实这些日子对于章元衡来说亦是折磨,他既不忍骗沈微慈,又怕沈微慈离开他。
他本是想瞒着她到她进门的那日的,那日后什么都不能改变,他会用自己的行动给她安稳,即便她永远都不能生下嫡子,他也不打算再娶别人了。
他知道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全是她,一心想要娶她。
为了她忤逆母亲,甚至放弃官职,偏偏总是有这么多阻挠。
沈微慈怔怔听完这些话,她终于明白自己心里的那一丝不安是为什么了。
为什么亲事定的这么快,为什么文氏没想起要她的八字,因为纳妾又要什么八字和纳吉呢。
原来二夫人给她吃那等凉药,是要她永远怀不上子嗣,永远在伯爵府为妾。
而伯爵府是不可能让章元衡一辈子不娶妻没有子嗣的,定然会再让章元衡娶妻,而她永远只能被动的接受。
这便是文氏为自己设下的陷阱,她或许仍旧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瞒着所有人,连父亲和老太太都瞒着,大抵也叫章夫人瞒着的,可谓是心里半点不能容她了。
沈微慈只觉得神情有些恍惚,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该对章元衡说什么。
她该怪他么。
她知道不能怪的。
他为她推拒了与宋国公府的亲事,为她跪在母亲门前三日,一切都是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