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荣生倒是诧异的看了文氏一眼,随即又笑道:“还是你有心,你现在对她好些,外头那些传言才好不攻自破。”
说着沈荣生看向沈微慈:“你嫡母对你一片心意,你就快喝了吧。”
沈微慈看着手里的药碗,浓黑的药汁有股难闻的味道,沈微慈僵了一下,还是在父亲的注视下缓缓将一碗药喝了。
她又将空碗放到常嬷嬷手上,对着文氏道谢。
沈荣生在旁边难得见到这样和谐的一面,也欣慰的笑了笑,带着仆从往书房去了。
从二院出来时,外头早已是大亮。
昨夜像是下了一场小雪,路上的草木都盖上了一层白霜。
月灯走在沈微慈身边小声道:“姑娘喝了那药,万一是猛药怎么办?”
“明知道那是伤身药,难不成每日都要喝么。”
沈微慈这会儿觉得胃里翻滚的烧心,也不知是不是心里抗拒,总觉得那药在肚子里翻滚折腾,走了一段距离才扶着一棵梅树干呕,半点儿没吐出东西来。
她的眼神冷清,看着落在地上的梅花花瓣,细声道:“她这般没有顾忌的害我,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说着沈微慈脸色苍白的喘息几声,又站起来紧紧捏着月灯的手,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月灯听罢看向沈微慈:“可万一出差错怎么办?”
沈微慈扯了唇角:“月灯,你只信我。”
月灯这才应下,又看向沈微慈:“那奴婢这会儿去么?”
沈微慈点头:“这事你去是最好的,你便与我父亲说出去给我买针线,我要做绣工准备嫁妆,父亲会让你出去的。”
月灯点点头:“那我下午就去。”
沈微慈摇头:“你这会儿先去找父亲要了腰牌,中午人都用饭去了,你再出去。”
月灯看向沈微慈:“那姑娘一个人回去?”
沈微慈拢袖叹息:“你不必管我,我在临春院等你,你快去快回就是。”
月灯这才诶了一声往另一条路去了。
刚才那药苦涩的厉害,沈微慈也知那药喝不得,可若她不喝,在父亲眼里便是不领情了。
她手指按在胸口上,撑着梅树又缓了一会儿才往前走去。
宋璋站在不远处的阁楼上,低头看着沈微慈的动作,眼里的沉墨如深潭,情绪明灭。
直到见到她独自往前走时,眼波才动了动,身形消失在阁楼上。
下过雪的青石小路有些滑,好在雪并不大,不走僻静处没有被人打扫过的地方也无碍。
她的院子本就偏僻,几乎是挨着后园子的深处,鲜有人路过,打扫的懈怠了些,青石路上还沾着雪色,但瞧着却别有一番意境。
她走的缓慢,在提着裙摆上过一处桥廊时忽的顿住,只见着前头不远处宋璋赭色的身影正往这边过来,因着昨夜那一遭事,她下意思的就想躲避。
见着人似乎越来越近,沈微慈干脆往旁边另一条路的观景小亭走,那里虽说尽处是湖水,好歹不与他同路撞上。
宋璋凤眼瞧着那不远处忽的顿了步子又变了方向走的人,唇角下压,眼神变冷。
看来是在故意躲他了。
沈微慈坐在亭子里看着湖水,想等着宋璋走了再走,只是她正低头看着湖水出神,忽见着湖水中的倒影,一愣之下转头,宋璋正负手站在自己身后。
他的身形高大修长,一身鲜亮的赭衣让他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张扬了些。
依旧是黑色革带和护腕,只是今日腰上未配件,只挂有一只玉白色的双兽纹玉佩,像是闲适装扮。
沈微慈如鲠在喉,不知该如何开口,索性也就又回头看向湖面。
宋璋直接坐在了沈微慈的身侧,长手搭在栏杆上,目光紧紧看着沈微慈苍白的侧脸问:“又病了?”
说着他微微倾身闻了闻,看着她像是有些憔悴的眉眼:“我闻着一股子药味儿。”
刚才见她撑在梅树旁难受的模样,他想着难道是昨夜又染了寒么。
禁不住想要伸手去抚她的脸颊。
沈微慈见着宋璋伸过来的手脸色一变,偏过脸去,又用余光看了宋璋一眼,又垂下眼眸:“我没病。”
宋璋瞧着沈微慈躲避的动作挑了眉,手指在半空僵了一下,倒也没怎么与她计较的收回了手,淡淡看着她:“那怎么身上一股药味儿。”
沈微慈觉得经了昨夜那样的事,她已没法子与他好好说话了,她不知他怎么还能云淡风轻的找她说话。
她当真是在不想见着这个人。
手指撑在栏杆上,她闭了闭眼收敛自己的情绪,又如寻常低声道:“嫡母给我备的补药。”
说着沈微慈站起身来,看向仍旧坐在长椅上看着她的宋璋,她几乎是想慌乱的逃离这个地方,又不得不稳着心神与他周旋:“院子里还有些事情,二堂兄,我先回了。”
说罢她转身想走,手腕却又被宋璋捏住。
宋璋看了眼沈微慈干净的手腕,那只镯子被她褪了下来。
他的黑眸平静的看向沈微慈的眼睛:“三堂妹就这么着急,陪我坐会儿都不行?”
沈微慈想也不想的就拒绝:“院子里还有好些事……”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宋璋一声嗤笑打断。
她错愕的看着他,却看见他冷淡眉眼里的冷漠,那双锐利又冷清的眼睛盯着她,像是洞察她的一切慌乱与伪装,声音低沉:“急着回去做嫁妆?”
“伯爵府和你的亲事定下了,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嫁过去了?”
沈微慈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宋璋:“你昨夜说的……”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宋璋忽然松开她的手,起身站在她面前,逼的她不由后退一步。
她只感觉到他宽阔的后背下压,头顶是他满是侵略的眼睛:“我昨夜说什么了?”
“你不是喜欢章元衡么?又问这么多做什么?”
“你这么躲着我,还想我对你说什么?”
沈微慈怔怔,再回神时是他离去的背影,她后知后觉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里却没来由的又提了起来。
她反复想着宋璋那句话的意思,越想越是觉得心里一沉。
可她也再对宋璋问不出来。
回去临春院后,月灯早已回来了,她见沈微慈回来,又道:“昨夜二夫人送来的那些燕窝能吃么?”
“要不让我一起带出去卖了去。”
沈微慈看向月灯:“燕窝不好带,你带出去太招眼了。”
“况且那东西若有毒,你卖出去不又害人么。”
月灯这才打消了想法,又见沈微慈靠在椅子上,疲倦的出神,不由过去问:“姑娘怎么了?”
沈微慈摇摇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