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帝王寝宫。
“你说,林尚书陪同裴淮止回了世子府?”
“是,奴才看的一清二楚!”
裴舟白隐忍的闭上眼,努力克制着什么。
可他光是听到这句话,就难以忍受,他猛的将手中的奏章狠狠扔了出去,砸在了地上散落一地。
“不是说,他们之间已然决裂?”
那太监跪在地上,微缩成一团,他知道,陛下刚刚知道裴淮止与林挽朝决裂之时,眼底的喜悦藏都藏不住,所以今日才会大动干戈。
“奴才……奴才不知。”
“滚!”
太监如释重负地爬了起来,急忙离开,不敢停留片刻。
裴舟白的拳头砸向桌案,他一贯隐忍温和,可此刻却是怎么也克制不住。
“挽朝,我以为,我等到你了,……所以,我对裴淮止的一切一忍再忍,”他的语气带了几分嘲弄,"可是,你还是选择他。"
她对自己,那么倨傲,那么孤冷,对裴淮止却不断放低底线,被他伤了心也可以回心转意,凭什么?凭什么!”
“来人!”
"属下在。"
“传蛊森!”
不等片刻,蛊森便急忙赶来。
“陛下有何吩咐?”
“裴淮止那边若是再有任何举动,不必再向我汇报,直接扣押,如若反抗——当场诛杀。”
蛊森大抵猜到了,为何裴舟白会突然动这么大的气。
应该,是因为林挽朝。
“是。”
座上的裴舟白吩咐完这一切,再也没说话,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空荡荡的寝宫,幽深安静,金色的窗柩垂下一圈阴影,映照在他的脸上,明暗交织,显现出难以捉摸的神情。
“蛊森,朕该怎么办?”
“如果是裴淮止利用太皇太后权势与兵部之事,臣认为陛下没有做错,如果是指林尚书之事……微臣不知。”
“不知?”裴舟白忽然笑了出来,睁开苍凉的眼,“你也觉得,朕很可笑吧?”
“微臣不曾有这样的心思。”
“不,你们都觉得我可笑,不仅是你,还有长乐,母后,诺敏……可偏偏身边这些知道我心思的人,都是厌恶我的人,因为我的身边从来只有这些人。他们都深深知道,我的喜欢,只是我这样一个肮脏之人的奢望。”
蛊森跪了下来,恳求道:“陛下万万不可这样贬斥自己!”
“不过好在,朕将这些人都杀了。”
裴舟白站了起来,握着手里的丝帕,眼中亮起了希冀。
“只有挽朝,从头至尾只有她待我好。她送我的暖炉,是我在那个冬日感觉到的第一丝温暖,今后也会一直温暖我所有的寒凉。所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只是一抹温暖,我想要她所有的一切,只为了我。可笑么?”
“不可笑。”
“蛊森,连你也会骗我。”
“微臣句句属实。”
“从前我以为,坐上龙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是我错了,她永远不会走向我,她给我的、被我视为珍贵的,不过是她偶然的施舍,她从不会像对裴淮止那样对我,她给我的,还不如给裴淮止的千分之一……”
说到这里,裴舟白恍惚间笑了出来。
“蛊森,我真的,很不甘心。”
“我给她所有的权位,不过是将她越推越远,给她离开我、对抗我、反抗我的底气罢了。”
“陛下……”蛊森犹豫再三,还是说:“林尚书登上尚书之位后,查贪腐保清明,仅仅一个多月就追回了上万两赃银,还请陛下三思!”
“我已是三思。”
“陛下……”
蛊森缓缓闭上了眼睛,裴舟白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拦。
“是。”
——
眼看裴淮止忽然撤去了所有的筹谋布局,策离不解,忙问:“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策离,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难道我们真的要让仅剩的蓬莱子民,用他们好不容易保住的性命,去做复仇的傀儡,再铺就另一条血路么?”
“那蓬莱的血仇呢?”
“我们自己报。”
“自己报?”
“最终不管能不能复仇,结果都由我们自己承担,与蓬莱的子民无关,也与北庆的百姓无关。”
明明是一直以来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信念,明明是多年的筹谋,听到裴淮止这样说,策离应该是愤恨不平的。
可他,却莫名像是……松了一口气,他抬头看向窗外,明亮的晨光穿过枝桠,照了进来。
将来也会照在每一个蓬莱百姓的身上。
“大人所言,正是属下所想。”
“属下会替大人安抚所有蓬莱子民,将他们安置好,余下的复仇路,属下会陪大人一起走完。”
——
查贪的事情只要开了头,往后就好做了,所以林挽朝暂时将此事交给了齐玉荣与刑部侍郎。
她,则是要好好查查这位摄政王。
摄政王常年居于鲁南,可朝中威信始终不减当年,究其根本,全是因为太皇太后为他筹谋划策。
与蓬莱当年灭国之事有关的,如今就只有太皇太后和摄政王了。
太皇太后老了,她再有能力,再手眼通天,也总会有漏洞,更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她准备从太皇太后手下的权臣入手。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林挽朝深知这个道理,她要让摄政王所有的权力蛛网一点一点,被拆断。
裴淮止这边则收了所有的部署,也是在此时,他才发现,裴舟白的人早就盯上他们了。
果然,他的那位好父王,还真是在权势和血亲之间,选择了前者。
那便更好,他要复仇,倒也不用那么受良心谴责了。
如果他没有听林挽朝的,而是选择一意孤行继续谋反,想要颠覆皇权,那结果一定会是两败俱伤,甚至,更坏。
“看来摄政王当初的确将我们出卖给了皇上,可皇上既然察觉,为何按兵不动?”
“他是在等。”
策离不明白。
裴淮止说道:“他在等我们,等我们,坐稳了谋反的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