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良一声大叫,董先生的实验舱又归于平静,好像没有其他响动。
几个佰隆人蹑手蹑脚过去,趴在门上偷听。
没声音啊。
忽然门开了,众人噌一下挤回木梯上。
万俟良出来了,呼吸有点急促、脸色还有点儿虚。
他反手关门,一声不吭往上走。
众人急问:「里面有啥,黑布底下是啥?」
能把杀人如宰鸡的阿良都吓成这幅模样,黑布底下一定不简单!
「是一个——」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万俟良却卖了个关子:「——秘密。」
「喂,说说又怎么了?」大家的胃口都被吊起来了。
「董先生说,谁还想探秘,后面几天都会被关实验舱。」
万俟良走回过道,把桌上的赌金扔到同伴手中:「拿好。」
然后,他就返回自己舱房了。
直到这时,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还粒粒可见。
午饭时,贺灵川问董锐:
「实验结果如何?」
「你那个自以为胆大包天的手下,被吓到差点失禁。」董锐嘴里嚼饭,含糊不清。鬼猿就坐在边上啃桃子,闻言露出牙龈,叽叽笑个不停。
当时它就在场,它也看见了。
这种场景,它瞧一百遍都不会腻。
「不过我随后就警告他,看见的都是机密,必须三缄其口。」董锐笑道,「他点点头就跑了。」
「若是连训练有素的战士都险些被吓破胆,证明我的计划可行。」贺灵川沉吟,「不过氛围也很重要。」
董锐的实验舱是个什么环境,他再清楚不过,昏暗的光线、杂乱的的物件,还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你,有鬼猿的,也有罐子里的。头一次进去的人大概以为自己到了鬼王地宫,本来就心里发毛。
是个人就会受到环境影响,他得好好利用这一点。
贺灵川再问董锐:「你那几个新实验体,能放出去不?」
「还得再改一改。」董锐没好气道,「要把它们缩小成正常人体型,你知道有多难吗?」
「抓紧点,投用之前还得花时间训练。」难度不在贺灵川考虑范围内,他只管催促,谁让他是多金的甲方爸爸呢?「抵达巨鹿港前,你至少要让它们穿上铠甲。」
董锐伸筷子夹了一大块红烧肉:「知道啦!」
杂物堆后面,有红光一闪一闪。
空气中飘着血腥味儿,万俟良发现自己又站在那个密闭的空间里——
董先生的实验舱。
后方有什么东西朝他撞来,脚步声沉重,还带着猛兽般的低吼。
他猛一回头,有个东西几乎跟他脸贴着脸。
对方的脸很像人,左脸虽然坑坑洼洼,但至少还盖着皮,右边脸皮就被撕掉了,露出底下淡金色的骨骼、暗红色的肌腱。
没了眼皮,自然也就没有眼睑,滴溜溜的大眼珠子红白分明,但左眼却缩在眼窝里,闪着针尖般的红光。
它额头上还长着一只角,像犀牛。
万俟良这回忍住了没叫,反手就是一刀。
但这玩意儿一抬腕就挡下了这一击。臂挡和刀刃相击,爆出几个火星子。
它的手也像风干过的爪子,又细又长,表面青筋浮起。
万俟良才发现,它居然穿着黑甲!
好像就是他亲手送进实验舱的那套黑甲。
怪物挡下他的刀,也不浪费时间,一张嘴就往他脑袋啃来,口鼻处还有黑烟 萦绕。
他的视野,一下就被血盆大口占满。
最后一个镜头,就是怪物的牙尖而长。
他一下跳起,醒了。
一天之内,他被这鬼东西连吓两次?
万俟良用力搓了搓脸,发现后背微湿:
「艹!」
贺灵川自己也没闲着,饭后即回舱工作。
海上旅程无聊,他就预留了一部分信件,在船上阅读。
伶光从信堆里找出一封,递了过来:
「这是松阳府的信。」
船身跟着海浪轻晃,好像摇篮。贺灵川打个呵欠,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伶光给他滴了两滴眼药水。
他闭目养神一会儿,让伶光替他读信。
不过,信里头的内容真谈不上什么好事儿,因为鸢国又起变故了:
鸢国都城被大司马东浩明攻破!
在苦苦坚守月余之后,他的便宜老爹贺淳华带着鸢王南下跑路了,一直退往自己的领地玡州。
东浩明赶跑鸢王以后,就在都城加冕称王。
听到这里,贺灵川轻轻嘶了一声:「好家伙,也太心急了。」
鸢王在,国脉就还在。
换作他是东浩明,一定会等到杀死鸢王再登位,否则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东浩明打了这么多年仗,看来真是等得不耐烦了。
但这个决定在贺灵川看来,太轻率太冒进。
果然鸢国立刻就有两名将领不服,趁机自立,他们离都城不远,东浩明只得带兵前去攻打;包括赵盼在内的其他几支军队,则抓紧时间赶往玡州勤王。
鸢王健在,未亡的鸢国还残存一点向心力。
「他把鸢王带回玡州,大事就成了一半哪。不过那两名将领突然自立,时机对贺淳华未免太友好了。」
考虑到便宜老爹背后还站着一尊命运之神,得到好运眷顾仿佛也是理所当然。
有时候形势比人强,成大事还得看运气。
伶光奇道:「鸢王不知其中危险么?」
连它都看出来了。到了这一步,所谓的「王」,命运和街头的草民又有什么两样?
都不能自主。
「怎么不知?他又不傻。」贺灵川摇头,「恐怕这就是身不由己。除了倚靠贺淳华,他还有说不的本钱么?」
贺淳华军权在握,又在鸢王侧畔,偏偏鸢王只能倚仗他对抗东浩明,主弱臣强之势已成。
用一个词来形容鸢王的处境,就是虎狼环伺,皆不怀好意。
伶光又问:「赵盼那些将领,不能为他所用么?」
「没有那么简单。他们在玡州,不再是都城了。」玡州的土皇帝是贺淳华,不是鸢王。「再说,贺淳华对付赵盼这样的人,有的是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