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转瞬即逝。
玉则成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十几下,忽然记起自己的初衷:
原本他只是打算趁乱袭击朱二娘,只要佰隆人牵制住贺骁和护卫队,贝迦的队伍就可以出手了,跟贺骁死不死有什么关系?
现在局面一片大好,为什么他反而不果决了?
退几步来说,即便还有其他意外,自己带来的人手也足够强力,什么样的情况不能应对?
倘若错过今晚,下回何时才有机会?自己追捕朱二娘大半年之久,也向灵虚城请来了支援,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它逃掉?
再过几天又要发回军报,他要怎么跟国师交代?因为担心岛主诈死,所以一直按兵不动,错过了朱二娘?
这么可笑的理由,只会被上头说成是推脱责任吧?莫说发给霜叶国师,连他自己都写不出去。
“出击!”玉则成终于下令,“拦截朱二娘!”
白浪山庄。
王行屹就站在精舍二楼,方灿然上来时,见到师叔正眺望码头方向,头发微湿。
“今天晚上,索丁岛很热闹啊。”先前码头方向的爆炸,谁也没办法无视。
方灿然惭愧:“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不,来得正是时候。”王行屹抚须笑道,“海上旅程向来枯燥,我还以为今次也不例外。嗯,飓风、帝流浆、暴乱,难得这么有趣。”
方灿然汗颜,国师的视角果然和自己不同。
也不知道贺骁今晚能不能摆平这么多乱七八糟,国师必定会审视他今晚的表现,以作评估。
该说他运气好呢,还是不好呢?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几声粗犷的吼叫:
“贺灵川已死,贺灵川已死,我杀的!”
“我杀的——我砍了他的脑袋!”
在风力加持下,这吼声径直传入白浪山庄,传入两人耳中。
王行屹看了方灿然一眼,难得惊奇:“这么快?贺骁好像刚离开温泉小筑。”
“这个…”方灿然也是一脸错愕,“这不能吧?!”
能打爆墟山结界、能从百战天神和青阳国师的联手追击下逃生的人,刚刚走出温泉小筑就被暴乱分子砍掉了脑袋?
开什么黑色玩笑!
杀人者洋洋得意,不像胸有城府的模样。
贺骁要真是被这种人杀掉,咳,会死不瞑目吧?
王行屹招了招手,身后闪出三名侍卫。他回头低语两句,侍卫点头应是,换上便装,下楼奔出白浪山庄。
方灿然知道,王国师派他们出去打探消息。
毕竟他们客居此地,万一索丁岛真地易主,国师这一行百余人也要应对突变的局势。
其他侍卫开始在山庄内布置阵法和结界,以防外敌上门、突然强攻。
码头爆炸时,万俟丰已经率领族人路过丁湖,继续往西南前进。
这一路就没有防风结界了,冷冷的冰雨往人脸上胡乱地拍。地面湿滑路况又差,佰隆人战士都走不快这种夜路。
爆炸声顺风传到这里,众人一起回首,见码头方向火光冲天,黑烟袅袅。
“怎么提前开打了?”万俟丰当然知道码头爆炸就是己方动手的信号,那几个炸药桶还是他安排手下去安置的。
但帝流浆还没下来,码头就先爆炸了,这与原计划不符。
他心头的预感成真了,这场伏击真是充满了变数。
手下问他:“少主,我们怎么办?”
万俟丰凝视冲天的火光,心头天人交战。
好一会儿,他才道:“继续赶路,去西南海滩!”
既然跟老叔决裂,他的目标就只有一个:
带领佰隆族人,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过不多时,后方又有令箭上天,炸出青红两色烟花。
烟花不持久,因为风力很强劲。
但这支佰隆队伍还是看见了:“少主,少主快看!”
“不会罢?”万俟丰盯着烟花升起的方向,那是青云路段,老叔埋伏的位置,“他们竟然成功了?”
距离太远,他听不见万俟松的狂笑,但他能看懂烟花的含义:
贺骁已被拿下!
这次偷袭…成功了?万俟丰难以置信。
自己的担忧,纯属多余?
关键是,现在怎么办?
按照原计划,老叔拿下贺灵川以后,就会攻占码头、货栈、商住区和温泉小筑等建筑区域,快速收取全岛,击溃和收服岛上的仰善护卫队。
少了自己这四百多个主力,他的进度一定快不了。
雨水从他下巴不断滴落,万俟丰捋了两回脸,终于下定决心:“全员转向,去码头!”
在离岛和战斗之中,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他很清楚,错过这次机会,后面风浪越来越大,船只就不能出海了。
索丁岛东部。
枞树林中冒出一个黑影,荡秋千一样跳落到山崖上,打算从这里进入主路。
这是一头小山般的蜘蛛,浑身长满了尖刺。
这条山路也是索丁岛的环岛主干道之一,连接北部码头和东部船坞,沿途还有不少房屋,所以同样享受防风结界的庇护。
不过索丁岛事先就发布公告,今晚居民一律在家不得外出,所以这条路上安安静静,连个鬼影都没有。
地穴蛛后又走两步,忽然伫足不前,瓮声瓮气道:
“别躲了,出来吧。”
周围静悄悄。
地穴蛛后很有耐心,站着一动不动。
果然,山路边上的密林里钻出十几个身影,为首的正是叶庆。
玉则成下达攻击指令,他就率队在这里埋伏。
朱二娘想赶去东部船坞,走这条路最快最省事。
“贺岛主已死!朱二娘,你乖乖投降,我们也不为难你…”
话未说完,从朱二娘身上跳下许多地穴蛛,大小不一,潮水般往贝迦人冲去。
有喷丝的,有吐酸液的,有一跳七八尺、直奔人脸去的。
小的不及椰子大,但含剧毒,无论被喷中还是咬中,伤处会肿得像馒头,里面充满了脓液,晃一晃还能听见水声。
大的赶得上牛犊,抬腿能跟人缠斗,外壳也硬得不像话。
朱二娘一言不合就开干,根本不给他们劝降和说场面话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