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普通树枝，而是用具罗树杈、神骨等造出来的刑龙柱。几个月前，贺灵川手里缺少材料，只能做出一个丐版成品。但刑龙柱就是刑龙柱，只要有吸附魔气的功能，它就是正品。现在木管中段的透明琉璃里面，聚着一些澹红色液体，有时流动，有时又变作红雾。丽清歌的手下从万戈沼泽返回后，又把这支刑龙柱还给了贺灵川。因为蝉灾确确实实导致万戈沼泽和森林生灵涂炭，因此刑龙柱也收集了一部分魔气，不独是人类，也来自其他死去的生灵。谁也不知道具体单位，但看起来还不少。“无论什么模样，它也是刑龙柱，也能用，并且不会被灵虚城追查到。”贺灵川抱拳，向他行了一礼，“见过释难天神！”老庙侍嗯了一声，目光在两人身上一转，然后停留在贺灵川身上：“何事相求？我看你们也不是虔诚信众。”哪有虔诚信众还戴着面具来的？“有事请教。”贺灵川往木管一指，“这支刑龙柱，便是报酬。”他这话很讲究，说刑龙柱是报酬而非谢礼。报酬，是可以结算和量化的。这也意味着，如果释难天的回答不能令他满意，刑龙柱可就没那么好拿到手了。老头儿脸皮已经耷拉下来，所以无论怎么笑，都像是皮笑肉不笑：“跟天神讨价还价，你们胆子不小。”董锐适时帮腔：“这岛上还有十一个神庙，你不肯答，我们可以找别的神明询问。”“他们？”老庙侍呵呵两声，状甚不屑，但到底是点头了，“问吧。”这释难神曾出现在盘龙世界里。贺灵川展开墟山行动前最后一次进入盘龙世界，释难神就用借来的皮囊闯入盘龙城，向弥天示警。当时贺灵川也想借机问他几个问题，但这释难神不肯让他白嫖，只透露了自己神庙的地址。凡人想求助于天神，不得好好表达一下诚意吗？一言以概括：要上供。这位释难神给贺灵川的初步印象，不似其他天神那么高冷，反而偏向人类的势利。贺灵川推测，这大概与它在神界中的地位有关。它称自己是小神、野神，那就没有资格在弥天这样的大能面前傲娇。并且它当时也流露出对刑龙柱、魔气的渴望，因此贺灵川知道，这是最好的报酬，释难应该难以拒绝。有了刑龙柱，它就可以派自己的信徒去战场上收集魔气。这相当于刨天罗星墙角，给自己开小灶。对于送出刑龙柱一事，贺灵川毫无心理负担。本来人间的魔气也会被天罗吸走，刑龙柱截留一点有什么大不了？贺灵川整理了一下思路：“我看你方才直奔我而来，为什么？”别说是看错人，天神不会老眼昏花。老庙侍桀桀一笑：“你是个上好的皮囊，天神很难不留意到。”说白了，情不自禁。尽管有面具遮挡，但它还是一眼看透这个凡人的价值。从贺灵川拿出刑龙柱又说起魔气，释难就懂了，这个小家伙已经接触到两个世界的核心秘密，那么它讲话也没必要太遮掩。贺灵川还记得，当初孙孚平孙国师在盘龙废墟中请神，备好的皮囊就是年松玉。结果请下来的天神分身不直接找年松玉，反而优先贺灵川，结果被他识海里的神印标记给弹出去了。“什么才算上好的皮囊，这是怎么来的？”“凡人通常连我们百分之一的力量都承接不住，没资格做皮囊。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有些人的身体能承接百分之四五的力量，那就有资格作为皮囊了；能承接百分之十，堪称优秀。”“百分之十？”贺灵川有点意外，“优秀也才这么点儿？”“你们人类——”释难的语气难掩傲慢和鄙视，“这种灵气条件下的身体，脆弱不堪。天神使用你们的皮囊，就像穿着一件薄纸外衣，一不小心就破个口子，一不小心就弄碎了。”贺灵川想起百战天神的皮囊卢诗诗。当附身的天神离开后，她的确像个纸人一样破碎了。释难的比喻，的确很形象。但它也接着道：“你们当中有佼佼者，能令天神发挥出十分之二、三的力量。但那是百万、千万里挑一的皮囊，即便贝迦也是可遇不可求。更何况——”它顿了一顿：“每位天神的力量都不相同，每位天神对皮囊的要求也不尽相似，并不是一副皮囊通用于所有天神。”“最多也只有十之二三？”“只有？”释难开怀大笑，“神明的威能不是你们这些卑微者能想象的。哪怕我们只拿出十之二、三的力量，也足以扫平千军万马！”千军万马？吹牛了。但贺灵川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和它争论，它说是就是。“皮囊那么脆弱，那它能用几次？”“看战斗激烈不激烈，也看天神爱护不爱护。”老庙侍抚着白胡子，“小心点用，三四次吧。”三四次？可是卢诗诗被百战天神附身，不到一个时辰就殒命了。虽说当时与蛛仙的战斗激烈，但百战天的不爱惜也是主因吧？“用过之后，可不可能无损？”“几乎不可能。”老庙侍摇头，“就算皮囊没在战斗中受伤，但神降本身就会产生伤害。皮囊的识海和身体都会受损，必须休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再次迎接神降。”贺灵川长长哦了一声：“你确定？”“这是常识，有什么不确定？”“原来如此。”贺灵川点头，原来是常识出错了。他见识过的神降不多，其中最大的反例就是红将军。钟胜光把女儿献祭给弥天，贺灵川基本能确定红将军就是弥天的皮囊。但红将军一直都是生龙活虎，不像受损的模样。或许，伤在暗处人不知？贺灵川暗自摇头，这可能性不大。红将军的军务繁重，要是身体受损，早就被拖垮了。她还有闲心去阅武堂指导选手呢，怎么看都不像破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