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灵川想了想:“给他们找两套新衣,收拾利整了先养两顿好饭。不管他们怎么骂,你们一律笑脸相迎。另外,看住陈老七,别让他跑了。他捣烂了人家p股,说不定自己的这回也要被打开花。”
这名教众应了,忍不住又道:“大少,我们得罪不起东来府,这要是把人放了…”
先前红白道知道两人来历还下狠手,就是笃定他们死定了。死人不会告密,出手有什么关系?
可现在贺灵川打算放人了,红白道难免心头惴惴。
“放心,他们有求于我们,就不该在意这种小事。再说这里可是千松郡、黑水城,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儿可不是东来府说了算的地方。
红白道教众被打发走了,贺灵川回头,看见二弟担忧的眼神:“大哥,这怎么在老爹那里交代?”
“区区一点误会,东来府一定以大局为重。”贺灵川哈哈一笑,神情镇定,“这都不是事儿!”
贺越不语。对大司马来说芝麻大点儿的小事,放到贺家人这里却要诚惶诚恐,左掂右量。
我之大山,彼之土屑。
风吹着园子里的落叶,簌簌作响。顺风顺水长大的贺家少年,头一次感受到了小人物的憋屈。
可真不好过啊。
“怎么了?”贺灵川看这小子神情郁郁,仿佛有心事。
“没什么。”贺越笑了笑,“我先走了。”
他前脚刚离开,贺灵川就转向豪叔:“出事了?”豪叔的状态不对。
“大少爷,小灰死了。”
贺灵川一惊:“怎么死的?”
“昨晚没有飞回,我去葫芦山断崖前,把尸首拣回来了。”豪叔声音有点涩,“翅膀、腹部被打穿,血是暗绿色的,也中了毒,但死因是被人拧断脖子。”
“年松玉、孙国师!”贺灵川看他眼眶发红,心底也有些难过,“派小灰去盯梢是我的主意。豪叔,对不住了!”
小灰是头鹞妖,是豪叔小时候的玩伴,跟着他几十年了,能吐人言,平时一起吃肉喝酒,一起杀人放火,亲如手足。
豪叔没有子女,也没有兄弟。小灰一死,他就像被人剁下了手脚。
“出手的不是你,道什么歉?”豪叔眼里透出一股子狠劲儿,“那两人问话就好,何必害命!你能不能帮我弄清痛下杀手的是谁,国师还是那个姓年的?”
“一定。”贺灵川立刻劝他,“但你不要冲动。莫说是你,整个金州无人敢与之为敌。”
“小灰救过我的命,至少两次。”豪叔斩钉截铁,“它不能白死!”
“你现在去复仇,还要再白搭一条命。”贺灵川眼珠子转了转,“盘龙沙漠是吃人的魔窟,他们就算能活着回来,实力也必然大打折扣。”最好是回不来。
“多等十来天,复仇的希望就增大不止三五倍。”他按住豪叔肩膀,异常诚恳,“只要有机会,父亲和我一定帮伱。”
对手是国师,国之杀器。这时候前去复仇,太不冷静。
“对了,老爹知道没?”
豪叔摇头:“我先来找你。”
贺灵川摘下自己手指上的羊脂玉戒,又取出一挂明珠项链,全塞进豪叔手中:“放你三天假。嗯我是说,这三天你好好休息。”好好缅怀,“酒别喝大了。有事我会随时叫你。”
羊脂玉戒上还有好大一颗红宝石,土豪专配,而项链上每颗明珠都有雀儿蛋大小,个头均匀,都是价格不菲的珍品。
豪叔接过,木然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亲人的性命当然无价,但充裕的金钱多少可以安抚一下受伤的心灵。
他离开后,贺灵川缓缓坐到园中的石凳上。
这真是人在家中坐,麻烦天上来。
鹞妖小灰昨天失联,那就说明年松玉和孙国师在找上贺府之前,就已经知道贺家手里有他们想要的线索。今日上门,难道是先礼后兵?
莫说双方身份地位上的差距,孙国师还是领王命而来,贺淳华敢说个不字?
可要他们恭恭敬敬奉上豹尸,老老实实给两位贵人送上炮灰,贺灵川不甘心啊不甘心。
这俩货袭击西山豹巢,连累他坠落山崖,原身死,他这个冒牌货也受了二十几天的伤痛之苦;
这俩货在贺家的地盘上,轻易打杀了贺家派出去的探子。
他们还要贺淳华派出炮灰,帮他们进入盘龙沙漠、夺取大方壶。一旦事成,他们的功劳多多的,贺郡守的功劳却只有少少的。
损兵折将,最后只换来皇帝一声夸赞。
可贺灵川有什么资格跟人家叫板?
这种亏,好像他捏着鼻子也得吃下去。
憋屈啊!
贺灵川两手抱着脑袋,长叹一声,忽然见到有样白白的东西从眼前飘落。
是根羽毛。
也不知哪头飞禽经过上空。
贺灵川抓着羽毛,无意识地转了两下,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嗯?不对啊。
他伤愈之后,贺淳华才把豪叔从外地调过来给他当贴身护卫,那么小灰未必知道他坠崖的细节。再说贺家不允许妖怪踏足,鹞妖从来都停在户外的枝头上。
贺灵川和豪叔相处时间不长,但这人沉默寡言。豪叔所见,小灰未必所知。
那么,站在年、孙二人的角度看,他们从小灰口中撬出的消息或许很模糊。
至少他们不知道豹尸就停在贺府,更不确定这里有没有他们想要的线索。毕竟当初逃离巢穴的豹妖四下溃散,他们分别派人追击,怎能保证逃去葫芦山的这一头就是正主儿?
万一在逃的其他沙豹,才藏着盘龙废墟信物呢?
最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沙豹遗物就在贺大少手里!
有这么多不确定,他们就不能随意对地头蛇下手。
以王命迫之,以利诱之,才是最好的手段。
如此,贺家还有什么好怕的?
想通这一层,贺灵川站起来拍拍p股,决定去署里找老爹。
自己吓自己,没必要啊。
贺淳华正在奋笔疾书,听到长子所言,手中笔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