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青州军经天水城一败,连退数百里,撤回原来的领地。

    史一志与兰啸天丧命的消息一出,青州军内人心浮动,短短两月,军中主将换了五任,最终分化成三股势力。

    大约是为了保存实力对付朝廷,这三股势力没有自相残杀,而是各占了一块地盘,和和气气分道扬镳。

    然而对朝廷而言,叛军堂而皇之横亘在大衍境内,阻断南北交通,与割据无异。

    到了十一月末,泰安帝派出三万金吾卫北上,立志消灭离京城最近的一支叛军。

    战事之初,金吾卫一路摧城拔寨,捷报频传。

    临近十二月底,眼看就要将这支叛军的主城拿下,一场大雪从天而降。

    大雪连下两日,厚厚的积雪掩埋了道路,阻断了金吾卫的补给。

    围城的金吾卫士兵大多不是北方人,难以适应严寒的天气,别说与敌人激战,就连在及膝大雪中行走也成问题。

    城中的叛军抓住机会,趁隙突出,他们将金吾卫反包围在城下,最终,三万金吾卫仅剩八千余人逃出生天。

    消息传回京城,泰安帝又惊又怒。

    经过大臣们轮番劝说,泰安帝熄了二次发兵的心思,只派官员接管前期攻下的城池。

    那些城池原属大衍管辖,但沦于叛军之手数月,为了确保无人起异心,泰安帝将城中官员从上到下换了个遍,又因金吾卫损失惨重,下令在各城原地征兵,充实朝廷人马。

    一时间,因战乱流亡者有之,逃避兵役者有之,这个冬天对收复城池的百姓而言,并无一日好过。

    原本青州军占领城池时,就抓了不少青壮男子入伍,这番朝廷再度征兵,十户之中,近有九户只留下老弱妇孺。

    眼看过完冬天就是开垦播种的春季,家中缺乏劳力就意味着接下来一年不但交不上租,更是得挨饥受饿。

    于是正月刚过,京城一带便出现大批来自北边的流民,他们的到来如同带来了北边的寒意,京城内外风声鹤唳,家家户户房门紧闭,惟恐将这些不祥之人放进家里。

    新上任的京兆尹担心流民生事,在京畿百里之外设下关卡,将流民赶往他处。

    整个大衍,唯有西边和南边还算太平。

    西边本是留王封地,泰安帝初进京时,留王与晋王一样蠢蠢欲动,后见晋王举兵不成,反招杀身之祸,顿时放下不臣之心,向泰安帝进献了大量金银,并将独子送往京城以作人质。

    泰安帝得了这笔银钱,解了国库燃眉之急,他没有立时发落留王,只将他的食邑连削三级,让他在封地颐养天年。

    至于南边,原就不是兵家必争之地,别处忙着打仗的时候,这边的商人忙着挣钱。

    说来也是奇怪,越是战乱之年,大户人家越是好些珍奇玩物,不少商人将南边的土产拿到中原,大赚了一笔,其中西南的织锦、香料与一些少见的药材,格外受富人追捧,便是京里的官员与家眷,每逢外出交际,多会与旁人就这些稀罕玩意儿品评一番,否则便显得自己见识短浅,徒惹嘲笑。

    对于京中的风潮,宫中的泰安帝并不知晓,他正忙着重整旗鼓,收拾北边的叛军。

    冬日征来的兵卒经过数月操练,已能比划得有模有样。

    二月惊蛰刚过,北地开始化冻,朝廷再次派兵北伐。

    为了抢占先机,军队一路抄道急行,沿途农田多被踩踏,毁坏者众。

    当地官员不敢阻挠军队前行,只能将损失上报朝廷,求国库拨款贴补。

    泰安帝为安抚民众,让户部抽出一笔银子发放下去,却又被底下的人捅出当地官员克扣钱款,贪赃枉法之事。

    泰安帝震怒,派出钦差严查。

    与此同时,北边战事进入僵持。

    三支叛军因着唇亡齿寒,重新结成盟友,共同对付朝廷的军队。

    若非雁家军在他们后方多有钳制,怕是金吾卫刚见到叛军,就会狠狠吃个苦头。

    就在三方互为牵制之时,大衍北边的北缙再次兴兵。

    他们去年吃了一个大败仗,损失不轻,本该偃旗息鼓养精蓄锐,但见大衍内乱不断,有心趁火打劫,派出小股军队在梁州外围轮番骚扰,试图寻隙而入。

    雁长空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愿,亲自出马打了几个漂亮仗,吓得北缙将领不敢冒险突进。

    由于雁家军将主要兵力放回边境,朝廷与叛军的战况更加胶着,直到三月末仍未分出胜负。

    好在战事对其余地方影响不大,尤其是去年依附雁家军的城池,他们得到雁家军护佑,彼此之间互通往来,参照雁家军颁发的政令实施新政,竟比在朝廷治下更繁荣了几分。

    这日,多城官员齐来梁州述职,他们述职的地方不在军营,而在将军府。

    前院正厅,一溜座椅左右排开,阿韭率人奉上香茶,摆在各位官员手边。

    官员们见了她,都客客气气一点头,他们不敢小瞧这个丫鬟,因为阿韭的主子是雁安宁,而这些官员此来就是为了向雁安宁述职。

    正座之上,雁安宁扫了众人一眼,端起茶水轻啜一口。

    “各地交来的度支预算我三日前已全部看过,做得很好。”雁安宁道,“不过各位可想好了,今年咱们没有朝廷支撑,所有银钱得从各州府库里出,到了真掏银子的时候,可容不得心疼。”

    “下官明白。”天水城的主事官率先开口,“农田灌溉、土地开荒、道路修缮、书院兴建,桩桩件件都是不小的开销,但姑娘去年向我们说过,这些事若办好了,今年或许看不到成果,但明年后年,五年十年,一切收获便是自今日起。”

    “是啊,”另一人接话,“姑娘去年让我们统计人丁田地,我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了一跳,我们盐州”

    “不瞒姑娘,过去实在不是我们要偷懒,而是户籍地籍核查之法太过老旧,所费人力物力巨大,才难以核实详尽,”他左侧的官员附和道,“这回多亏姑娘授我们以新法,又拨下银钱供各城使用,这才将各方土地与丁口户籍查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们身为一州一城的主事官,最愁的便是弄不清治下百姓的情况,如今有了这份统计,日后要执行什么政令,便再不愁办事的官吏欺上瞒下,从中阻拦。”天水城的主事官道,“至于度支预算,更能依此有的放矢,不怕有人中饱私囊,花了钱却办不了事。”

    他们这些人,起初想靠雁家军护佑一城百姓,待与雁家人打过交道,才发现不但雁长空能征善战,他的妹妹雁安宁更在内政治理上大放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