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我死了。

    死在完成我所有计划之后。

    但出乎意料的是,我的灵魂离不开沈淮颂。

    就像之前催眠期间,我让他离不开我差不多。

    因为不能离开他一公里,所以我只能每天在他周围飘,时间久了,还真有点烦。

    他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的声音。

    其中更让我郁闷的点是,他好像忘了我。

    和进入催眠前没什么差别,他没有做什么疯狂的事,甚至在不断做好事,也还是个事业狂,自从真正接手沈家事务后,他更忙了。

    睡醒工作,吃饭工作,洗澡上厕所也……咳咳,这俩我倒没敢看,不太知道,反正就是毫无空闲时间可言。

    但可喜的是,他会按时作息,甚至没有一天酗酒消沉,模样也打理得很好,依旧帅的一批,也不知道要招惹哪个漂亮小姑娘。

    “哼,真没良心,还嘱咐你七年后要忘了我呢,结果不到一年就忘得一干二净,五天后就是我的忌日了,你不会也忘了吧。”

    这天,我像平时一样,“坐”在他的办公桌上,看着面前这个低着头,认真看文件的男人,愤愤不平地宣泄不满。

    陡然间,我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了沈淮颂。

    是周时安的声音。

    我转头望去,看见他透过我,望向沈淮颂,他散漫地笑着说:“我回来了,不为我接下风吗?”

    看到他那一刻,我的眼睛酸涩不已。

    周时安在参加完我的葬礼后,就出了国,没人知道他去了哪,不过离开那天,沈淮颂去送了他。

    我抬手擦了擦眼睛,发现没有眼泪。

    哦,我忘了,我现在是鬼,鬼哪有眼泪。

    “好,你想去哪?”我身后的沈淮颂回他道。

    我目光又回到沈淮颂身上,他已经挪开椅子站了起来,起身向周时安走去。

    我跟在沈淮颂身后,看着他们并排而走,听着他们询问各自的近况。

    就像两个好久不见的老友。

    我欣慰极了。

    这才对嘛,现在这样多好。

    周时安最后说想去寻春看一下,沈淮颂点头默许了。

    现在的寻春真的比他们小时候好太多了,有栋栋高楼,有鸟语花香,有很多好玩便学的地方,还有长得白白胖胖,笑脸洋溢的孩子们。

    好像什么都变了。

    除了那棵桃花树,它似乎就没长过,桃花也仍然不是花团锦簇,只有零星几朵。

    就这样的一棵树,依然倔强地活了一个又一个四季。

    他们在那静默着停留了很久。

    直到周时安开口问沈淮颂:“你还记得她小时候吗?”

    沈淮颂道:“记得,她经常拉着我来这,让我给她摘桃子,却不知道洗,吃了一嘴毛。”

    我立马给了他一个白眼。

    该记的不记,不该记的倒是记得清楚。

    周时安笑出声:“是啊,当时她总喜欢缠着你。”

    哼,才没有,我只是单纯觉得没人和他玩可怜。

    他们又聊了我很多小时候的糗事。

    俩人聊得有说有笑的,连沈淮颂那张不再假笑的冷脸都染上几分真切的笑意。

    倒是我听不下去了,转身准备离他们远点,眼不见心为静。

    刚走没几步,陡然听见周时安跟沈淮颂说:“兄弟,有句话挺矫情的,但我还是想说,谢谢你,当初救了她。”

    我转回去,看过去。

    刚好看见沈淮颂回他,“我当初没想救她。”

    沈淮颂的笑意已经褪去,眼眸深得看不透。

    我懵了。

    周时安也懵了,他皱着眉问:“槿柠姐不是说是你暗示她吗?”

    “是,但一开始,我没想救她。”沈淮颂目光投向树端,云淡风轻地说,“知道她被注射药剂时,我只想看她能撑多久才死去。”

    “那你为什么?”周时安满脸不可置信。

    沈淮颂转而看向他,平静回道:“她说,她想活着,想再见她爸妈一面。”

    原来是这样嘛。

    我扯着嘴角苦笑。

    真是,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后来,他们没再多聊,但也不算不欢而散,俩人吃了顿饭告别后,沈淮颂又回到公司,继续投入繁忙的工作,没有一丝停留。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我感觉心脏开始一阵一阵地抽痛,好久好久都没恢复。

    我猛然想起,他其实是有失控过的。

    在唐菁雯和虞显成哭喊着要参加我的葬礼时。

    他冷着脸咬着牙,勃然大怒地把他们轰了出去,还说,要不是怕弄脏了我的葬礼,他当时绝对不会让他们活着。

    原来是我忘了啊。

    最近记忆确实不太好。

    看来是快要离开了。

    也好,毕竟人鬼殊途。

    根据以前看的鬼片经验,要是再待下去,指不定得出什么事。

    于是,我启动絮絮叨叨的老妈子模式,开始在他身边不停地叮嘱他。

    “知道你作息规律,但别总吃着饭还看电脑,眼睛和肠胃吃不消的。”

    “要劳逸结合,工作是做不完的,多出去走走,放松放松身心。”

    “怎么也是年纪轻轻就掌管这么多产业的大boss,还长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别总怀念过去,要往前看。

    多去和外面的漂亮小姑娘交流交流,你看看人家方旭逾和路易之,虽然没和初恋在一起,不也是后遇良人。”

    ……

    我说了很久,但他一字都没听见,一开完会,就快速回到总裁办,埋头处理各种文件。

    看着他那张俊脸,又想到自己快要离开了,不由得想要去碰碰他。

    之前一直怕对他有影响,总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可在手快碰到他脸时,我还是忍痛把手缩了回去。

    毕竟都忍了这么久了,不能功亏一篑。

    “诶,你以后到我祭日那天,多给我烧点纸钱吧,万一我去了地府,有的是用钱的地方,虽然槿柠姐和姜露姐,还有小清和知亦姐她们也会给我烧点,但谁会嫌钱多嘛。”

    “算了,现在跟你说也是白说,还是我找机会给你托梦吧。”

    结果,这家伙第二天就去找槿柠姐接了个边境的任务。

    那任务又危险耗时又长,没一个月根本回不了。

    后来槿柠姐都提醒他,我祭日时间在四天后,他也只是冷漠地回了句,“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叫知道了,就不想去呗,能提我小时候的糗事,就不能去看我?!

    鬼才理你!

    呃……

    鬼都不想理你!哼!哼!哼!

    但气归气,我还是跟着他来到了边境。

    毕竟谁叫我现在离不开他呢。

    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一有工作就什么都不顾了,都半夜了,还在和那些人在帐篷里里谈作战计划。

    看着他的黑眼圈,我都替他发愁。

    在这么熬下去,不仅会秃顶还是变丑,这样怎么吸引小姑娘啊。

    我飘在他身边吐槽。

    不知为何,我感觉这一次说话,他有了一丝反应。

    于是我开始凑到他面前,紧紧地盯着他看,但他却目不斜视地盯着底下坐着的五六个队友。

    是错觉吧。

    也是,都快一年多了,他要能看见早就能看见了。

    我又飘到一旁,在空中盘腿托腮,听着他们枯燥的作战内容,都想打哈欠了。

    就在我思绪即将飘远时,忽然被一道雄浑的男音说“危险”拉回,吓得我浑身一激灵。

    那个男人又道:“太危险了沈总,要是万一……”

    “没有万一。”沈淮颂眸光微冷地看他一眼,随后向众人扫去道,“就按这个计划来,你们回去休息吧。”

    其他人皱着眉,欲言又止。

    沈淮颂却不以为然。

    什么危险?

    我就没听一小会儿,怎么还错过关键信息了?

    我想飘过去看沈淮颂的草稿,他却已经收好。

    我心里越发不安,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不安的感觉在我祭日的那天达到顶峰,我也知道了他们所说的那句危险是什么?

    沈淮颂居然只身去解救人质。

    他是疯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他,却明显感觉我的身体渐渐透明。

    而此时他已经到达了那个藏有人质的酒吧。

    我顾不得其他,本能张开双手挡在他面前,但他却穿透了我的身体走了进去和那些人周旋。

    我越开越着急,但又无能为力,想要他快走。

    但那些人很快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这个家伙连装都不装了。

    你以前不是最会装的吗?

    你在干嘛啊?

    下一秒,他就跟那些人动了手,不一会儿被压下,关在了人质旁边。

    他身上的定位器没被搜到,和他开会的那几个人应该会找到他的。

    我松了口气。

    害我白担心一场,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要平安回去,多给我烧点纸钱。

    算了跟你说也是白说。

    我飘在他身边,身体已经趋于半透明的状态了,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嘭!嘭彭彭!”枪声持续传来。

    酒吧里看守着人质的人都跑了出去。

    我心头一喜。

    他们也太快速了吧。

    沈淮颂沉默着解开锁出去,立马前去救人质,不一会儿就和那些人汇合。

    我悬着的心稍稍放平。

    “砰!”

    就在他们要撤离时,一颗子弹穿过我的身体,飞速地打进了沈淮颂的左胸膛。

    一切都来得猝不及防。

    “沈淮颂!”我惊恐地瞪大眼睛,想要飞过去,身体却动不了,而且还有了消散的迹象。

    而就在这个间隙,他又中了几枪,全都是往心脏的方向打,最后一枪,甚至直直地射进了他的后脑勺。

    他身旁的人已经被他推开,即使想要拉住他,却又用心无力。

    他回头往我的方向望着,斜着身体倒在地上,清隽白皙的脸上全是血迹,暗红的血液在他的身下已流成一滩。

    不会的,不会的!

    沈淮颂怎么会死?!

    他还没完成我的约定呢。

    周围的嘈杂我已经听不见,拼命地想要去到他身边,身体却越来越透明。

    而在感受到身体能动的那一刹那,忽然闪现了一道刺眼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