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江云绵在白茫茫的一片见到了她朝思暮想的背影,她朝那里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可她脚下好像装着一个跑步机,怎么跑都像在原地踏步,怎么也到不了她的身边。
她跪在地上,泪眼婆娑,用尽央求的声音喊:“姐姐,你回头看看我,不要丢下我。”
那个背影似乎听见了她的呼唤,缓缓转过了头,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上满是化不开的哀愁与感伤。
她只是轻轻地笑着:“要听听我的故事吗?”
三岁那年,我被迫和父母分开,被寻春孤儿院的院长爷爷收留。
四岁那年清明。
院长爷爷要去扫墓。
我吵着闹着要跟着去,在去的路上下起了暴雨。
院长爷爷只能撑着伞抱着我,匆匆忙忙完成祭祀。
在要走的时候。
我看见了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小男孩,他缩着一团,贴在冰冷的石碑上,任由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看起来像没了气息。
我喊了好久,院长爷爷才听见,带他回了寻春。
后来他退烧醒了,但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一言未出,也不记得家在哪,我们都觉得他是个哑巴。
寻春的伙食不好。
他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
难以下咽。
像刚来的自己。
我觉得他会像自己一样适应。
那天,姜露姐姐拿着糖来看我们。
每人一颗。
他不在,我帮他拿了去找他。
但没想到,他在用石头割自己的手腕,似乎选的石头钝,只流了一点点血,他有些泄气,就自己蹲着睡着了。
她愣了许久,随即跑去问姜露姐姐,为什么一个人会自己伤害自己?
姜露姐姐说,那个人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如果看见了,可以静静地陪着他,这样他就不会伤害自己了。
我似懂非懂。
姜露姐姐又问我为什么这么问。
我搪塞过去了。
我跑到他的身边,等待他睡醒。
我想。
要是一直陪着他,他就不会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了。
我吵着要陪着他,却一时气愤咬伤了他。
自那之后,他很讨厌我。
但没关系,我就在他的屋外陪着他好了。
庆幸的是,一场高烧后,他开始转变态度。
手给我牵,床也给我睡。
允许我时时刻刻在他身边。
后来,我又生病了。
这个病比之前的高烧难治。
白血病。
本以为治不好。
但老天还不愿收我,让我活了下来。
还让我回到了爸爸妈妈身边。
他们都说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可我的大难,是在后面。
我的爸爸是个心理学专家,主攻催眠术。
这是我和他们分开的主要原因。
回到他们身边的前四年。
是我最幸福的四年。
可这些幸福,在知道爸爸拿我做实验品之后,变得何其荒谬,何其可笑。
什么样的父亲,会心细地熟记自己的女儿的所有喜好。
又是什么样的父亲,会拿改变自己女儿的所有喜好来做实验。
他对我很好,对别人也很好。
他甚至胸怀大意。
拿我做实验,也只是为了想研究出治疗抑郁症患者的催眠术。
他认为用催眠术让患者觉得自己是一个正常人,并改变其生活方式,便能减轻或治愈他们的病症。
唯一的贪婪,便是他想要造福全社会,想要扬名青史。
可是爸爸。
不管是你辉煌事迹里的寥寥一笔还是浓墨重彩,都不是我所求啊。
妈妈是知晓的。
我曾经问过她。
要是我死了,她会不会难过。
但她只是轻轻地摸了摸我的脸。
说我不会死。
怎么不会死呢。
我明明已经快死了。
我喜欢的食物,颜色,服装等等,都在渐渐改变。
可妈妈说我是长大了。
长大了就都会改变的。
是啊,长大了,就都会改变。
可改变,是需要把一盘自己喜欢的菜,吃到看见就反胃,是要把自己不喜欢的韭菜吃到喜欢吗?
是需要把所有喜欢的人和物都变得不喜欢的吗?
我告诉过爸爸,我不喜欢这样的改变。
太痛苦了。
但爸爸已经被他所想象的辉煌蒙蔽。
他已经看不清,也听不见。
算了,谁叫我是他的女儿呢。
就算别人知道了。
也只会说我不孝顺。
因为。
我是他的女儿。
他给予了我生命,给予了我富裕的生活,甚至给予了我胡做非为的底气。
他除了这方面对我严格,在其他地方都给予了我无限宽容。
他无法放过我,我也无法摆脱他,因为我是他的女儿。
可他为什么连淮颂哥和知让哥都不放过呢。
只因为他们和我最要好吗?
是了。
是我害了他们。
他们明明已经过得很辛苦了。
却还要被我耍得团团转。
我喜欢淮颂哥。
我清楚地知道。
但爸爸说我还小,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但这又关知让哥什么事呢。
为什么要让我帮知让哥选新的名字。
虽然我把知让哥当做家人,但不是那种感情啊。
选了。
他以后的恋人知道了该怎么看他啊。
爸爸却说,要是帮他选了名字,他就放过知让哥,让他去过自己的生活。
我同意了。
把知让换成了时安。
知让,知让。
总让人想到要知道退让。
确实不好。
我还是希望他时时平安。
可我还是太单纯了。
在爸爸让我骗时安哥以后想当心理医生时,就应该明白。
他没有打算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
他允许我拒绝时安哥,允许淮颂哥出国留学。
都只是为了加大力度,加大力度的改变我。
就在他们离开我的两年里,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也明显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
长时间的睡不着,不想和人说话,也懒得动。
有时候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
记忆力严重衰退。
经常忘了自己吃了什么,做了什么。
甚至和淮颂哥视频都难以发自心底的高兴。
毕竟和他所说的话,都是演戏。
太累了。
可为什么会累呢。
明明上了初中后,我就成了爸爸的一个提线木偶。
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他授予的。
不需要思考,不需要苦恼。
他让我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他让我讨厌什么,我就讨厌什么。
他是允许我喜欢淮颂哥的。
可我好像。
连淮颂哥都开始讨厌了。
我想死,但我不能。
我不放心淮颂哥。
他经常做事过于偏激。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他拿着刀了。
对他的初中同桌。
对那些欺负我的人。
他还需要我。
而且,我是爸爸的女儿啊。
我所有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都是他给的啊。
他做的事,是对的啊。
我得帮他啊。
可他为什么背着我,又拿二十多个小孩做实验品。
爸爸,他们可不是你的女儿啊。
我才可以。
因为我是爸爸的女儿。
这样,等别人知道你拿人来做实验的时候,只会说你大公无私,这样,你的研究成果才能是干干净净的。
爸爸肯定是觉得我病了。
不需要我了。
以淮颂哥的能力。
沈氏集团早已唾手可得。
听说知让哥也已经交了女朋友。
他们都不需要我了吧。
那我是不是可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