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没有回音。
她再次抬眼望向身前，空无一人。
“奇怪……”吴秀芹在原地站住，来回旋身，院子里只有她的嘟囔声和轻盈的晚风簌簌声。
她长呼一口气。一定是自己最近太累了，产生了幻觉。
吴秀芹望着银色的面盆，又走上前去，这一次，盆内清澈的水倒映着她的面庞，盆底反射着碎玉般剔透的月光。
她放下心来，小心、仔细地净面，又捧了面巾来，一点点把水珠拭净，方才满意地勾起唇角，笑得春风得意。
这与平常村子里的吴秀芹判若两人。
宋皎不能确定，到底刺激她的动作或者言语是什么。阿盈的死是不是与吴秀芹有直接的联系？
她借着自己灵动的身法和月亮时不时飘乎的影子，躲过了吴秀芹的视线。
另一边，吴秀芹已经放下面巾，心满意足地抱起面盆，准备回屋休息。
真真切切的，不是一场梦，也不是幻觉。
那一张令人梦魇的女鬼脸，以迅疾的速度，在她眼前放大。
“啊——”吴秀芹这次是真的看清楚了，女鬼苍白的面颊、红得像血的嘴唇，披在身前的头发散漫而凌乱。
她一袭白衣覆地，最重要的是，长着一张……和那人极为相似的脸，五官太像了。
吴秀芹两眼一黑，往后退开，匆忙间，她手中的面盆跌落在地，水珠“砰”地四下飞溅，扬起地面积累的尘土。
寂静的夜里，声音尤为清晰。吴秀芹惊恐间，一脚勾住掉落的面盆，狠狠摔了个狗吃屎。
饶是这样，她顾不得身子的疼痛和脚腕钻心的刺挠感，以手支地，拼命地往后，与女鬼拉开距离。
女鬼就是宋皎。
她静静地站着，没有言语，只是一双眼睛狠毒地盯着吴秀芹，眼角还挂着些红血丝。
“秀芹。”宋皎斟酌了一下，夹着嗓子开口。
她第一次尝试改变自己的声调，吴秀芹应该是过度惊吓，没有听出来。
“我的女儿呢？我的女儿……她到底如何了？”宋皎苍白的面颊上落下两行清泪，声音空灵而带着哭腔，尾调拖得极长。
“滚！你滚，滚开啊！”吴秀芹起初只是呆滞地坐在地上，听到“女儿”一词，竟是像突然受了莫大的刺激，情绪十分激烈。
她甚至想要伸手去够到身侧的面盆，狠狠朝宋皎扔过去。
宋皎早有准备，她求助了系统，在她的身边围了一圈若隐若现的光圈，暂时把她保护起来，靠近真的“阿飘”形态。
吴秀芹这一盆子，是砸不到她，也伤不到她的。
果不其然，面盆擦着宋皎的身体飞过去，大力砸在另一边的地面上，出现了一点细微的裂痕。
“咦？”宋皎面上的神情变成疑惑，诡异地笑起来，将唇角往两侧扯开，“姐姐，你怎么着急了呀……”
“姐姐”这个称呼宋皎硬着头皮说出口了，大梁朝的青楼女子之间，一般是姐姐妹妹相称。
“我是阿盈啊……”宋皎心里苦涩，缓缓吐出这个名字，像在吟唱一首悠远的歌曲。
【流流，给我瞬间移动。】宋皎在心底呼唤。
“我的女儿呢？她到底好不好！”宋皎笑得瘆人，额间青筋暴起，像是气极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我真的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什么阿盈！滚开，滚开！”
吴秀芹还在挣扎，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她一瘸一拐站起身，转身往屋内跑。
“最近一定是太累了，幻觉……这是幻觉！”吴秀芹嗫嚅着嘴唇，背过身去，将那道可怕的白色影子狠狠甩在身后。
宋皎启用了系统的瞬移技能，瞬间飞跃到吴秀芹眼前，白色的衣摆在空气中划破一阵风。
她一只手掐住了吴秀芹的脖颈，微微用劲，将人的脚尖带离地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吴秀芹彻底崩溃，但又挣脱不出宋皎的手，冰凉的温度在她脖颈间缠绕，像是索命的蛇信子，一呼一吸都带着狠毒。
她的眼睛……真的是那个人回来了吗？
吴秀芹有一瞬间的恍惚，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宋皎从长大、嫁人再到成为寡妇。
阿盈已经死了十多年了啊！
真真正正的尸骨无存！
她曾经以为，阿盈绝对不可能再回来。可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奇怪，让她十分恐惧。
今晚，阿盈的鬼魂回来了吗？
吴秀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她好不容易得到一点喘息的机会，大口汲取着新鲜空气，试探着道，“你的女儿……她很好，她成长得很好。”
“不要再来纠缠我了！我把你的女儿养大了！”吴秀芹心底暗暗发恨，即使是变成了鬼魂，阿盈还是如此漂亮动人。
她想起来宋皎小时候，抱出去见人，外人都说，这姑娘生得唇红齿白，妥妥一个美人胚子。
除此之外，说的第二多的话语，就是宋皎跟她吴秀芹不像。
她恨啊，每听一句这种话，她心底对宋皎的恨意就多一分……
“你撒谎！”女鬼发出几度尖锐的暴鸣，声音几乎要刺穿吴秀芹的耳膜，她手上的力度逐渐加重。
“我的女儿一点也不好，你虐待她，后来又卖掉了她，她现在成为了寡妇！”
“吴秀芹。”女鬼一字一句，声音轻得像风，一碰就碎了，但又格外坚韧。
“你为什么要害死我！你已经害死我了，却还不放过我的女儿！”
“我来找你索命！”话音刚落，宋皎手上的力度蓦然加大，虎口卡住吴秀芹的下颚。
吴秀芹真的感受到生命力在一点一点流失，在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刻，她还是怂了。
泪水与鼻涕齐下，吴秀芹拼命拍打着“女鬼”的手腕，不断忏悔，“我错了，阿盈。阿盈，我求求你……我真的错了！”
“我当年不是故意要推你下井的，你的女儿……我，我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她嫁去了容家，容家大哥死了，但容家还有一个惊才绝艳的好儿郎……她会，她会幸福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推你！”她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