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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映梨采取了激将法。

    这些军医是在军中多年的,自是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更不必提他们本身看不上姑娘行医,故而这种鄙夷就更明显了。

    此时,被个姑娘家讥讽,他们如何能忍。

    “这几个将士,就交给你们处理。若是他们出事,姜大夫还是赶紧回去帐篷里好好呆着伺候人,莫要给我们添麻烦。”

    虽然顾忌着萧疏隐,没说得太明白,但话里暗含的含义却很是扎人。

    归根结底,还是如李勤之流,把姜映梨当成萧疏隐的附庸。

    温袖气得脸都红了。

    “胡军医,你们未免太过分了!这些都是重伤的,你们将人交给我东家,这如何……”

    “温大夫,这话是你们放出来的。怎么,如今做不到吗?既如此,那就赶紧回去嫁人。”对方截断温袖的话,冷冷道。

    “你——”

    这话对于温袖而言,无吝于一个大耳刮子。

    她但凡愿意嫁人,也不至于会逃婚至此。

    霎时,她脸色变得尤其难看。

    姜映梨往前一步,走到温袖跟前,冷冷的抬眼望向胡军医,慢慢道:“这些就不由你担心了。不过,若是我们能让这些将士们病情好转,而其他人若是因为胡军医等人的阻拦,感染病重,届时就是胡军医等人的严重失职了。”

    “到时候,胡军医还是自己去找萧将军请罪,回家奶孩子吧!”

    说完,她拉过温袖,转身就去给人处理伤势。

    温袖脸颊气鼓鼓的跟在她身侧,看她丝毫都不受影响地打开医药箱,拿出工具,就开始垂首给人清理伤口。

    这位是被几道长矛刺穿,哪怕已经得到了处理,但感染迫使伤口灌脓,发出异味,对方已经陷入了高烧昏迷。

    “东家你竟然这般能忍……”

    姜映梨不以为然,她先是拿出手术刀进行清创,边慢慢道:“你与他们计较什么。军医长年混迹在军队之中,难免对女子轻视。”

    “但与他们口舌之争,并没有任何益处。倒不如把时间节省下来救人。”顿了顿,她抬眼觑了眼恼怒的温袖,笑了笑,“你不觉得救了他们救不了的人,就是对他们最大的讽刺吗?”

    温袖一愣,她还真没那么想过。

    可顺着姜映梨的想法往下琢磨,还真是如此了。

    有什么比在人家最擅长的领域将人击败,更令人受挫呢!

    她眼眸霎时亮了起来,“东家说得有道理。”

    她没有再与胡军医等人纠缠的想法了,抖擞起精神,挽起衣袖,“我来帮东家。”

    姜映梨清创结束后,就以酒精冲洗干净的伤口,重新进行了包扎,再进行喂药,这一步完全可以交给温袖,倒是节省了不少功夫。

    等到把胡军医拨给他们的八位重伤患者处理完毕,已是临近正午,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谢指挥!”

    谢若微刚走进来视察情况,就察觉出帐子内的情况有异,他扬了扬眉头,视线很快落在室内两抹艳色上。

    他的目光在姜映梨身上掠过,略有些惊诧,慢慢走了过来。

    “发生了何事?”

    姜映梨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一怔,拱手道:“谢大人,久别了。”

    谢若微一愣,仔细地打量她许久,目光在她侬艳五官上逡巡,半晌,他才略有些迟疑的问道:“我……们认识?”

    按理说,如姜映梨这般貌美的姑娘,太具有冲击力了,以他的记忆,定是过目不忘的。

    但如今看姜映梨的熟稔态度,仿佛两人是旧识,就令谢若微诧异。

    姜映梨是真没想到谢若微没认出自己,“……天水村。”

    她提醒了一句。

    谢若微当初在此搜查江灵,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是天水村,很快他就从记忆深处搜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踟蹰,略有些难以置信,“你、你是那个肥婆?”

    看姜映梨略蹙柳眉,仿似是受到了伤害,谢若微心口一拧,马上改口道:“是……是沈家那位夫人啊!”

    他心中略有些疑惑的是,昨夜他看出萧疏隐和姜映梨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虽然算不得是暧昧,但也略有些奇怪。

    当时夜色浓重,对于旁人在意的姑娘,他也没好意思多看。

    没曾想,这竟还是个有夫之妇。

    谢若微心中疑惑,又立马清了清嗓子,笑了笑道,“是久见了。如今再见,沈夫人容色焕发,不同以往,我这初初一打眼,竟都没认出来。”

    姜映梨:“女大十八变嘛!谢大人,不知小灵如今情况怎样?在京都可都安好?”

    谢若微听她问起江灵,笑着含糊道:“挺好的。”

    这种皇家辛密,也不好在此宣扬,他压低嗓音,小声道:“在宫中吃好睡好,活得好好的呐!劳沈夫人挂念了!”

    姜映梨见江灵没有性命之忧,不由松了口气,“那便好。主要是宁姨婆日日惦念着,这样一来,待得回去,我也好将这些话转达。”

    闻言,谢若微怔忪。

    昨夜才跟萧疏隐就着宁老太太的身份讨论过些大逆不道的事情,现在听姜映梨提起,这心里就忍不住咯噔。

    他小心的打量着姜映梨脸上的表情,慢慢吞吞地试探道:“那位宁老夫人,可有跟你提起过别的?”

    姜映梨面不改色,笑眯眯,“谢大人是何意?姨婆该跟我提起何事?”

    谢若微眯了眯眼,“没什么。就是我娘成日惦念着宁老太太,也不知宁老太太可怀念我娘,这可不,待得此间事了,我还得替我娘,给老太太送些东西过去呐!”

    “而且,我也许久没给老太太请安了,实在是罪过!”

    他见姜映梨处打探不出什么,就转而闲聊开。

    “刚才进来,看气氛有些不对,莫非是有人欺负了你?”

    姜映梨笑了笑:“没有。不过是我们当大夫的,彼此间切磋罢了。”

    她倒不至于将谢若微拉扯进这种里面,最后也不过是扩大矛盾罢了。

    闻言,谢若微打量了她两眼,以不疑有他的语气道:“若是有人欺负你,尽管来寻我就是。这军帐里可容不得内斗,这般紧要时候,传出去不仅是笑话,更是挑拨军情,是要处以军法的。”

    “萧疏隐治军严明,断然容不得这些的。”

    他的话语一字一顿,洒满了军帐内各处,就令其他军医面面相觑,最后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降了低头忙碌的胡军医身上。

    胡军医脸色苍白,他咬了咬牙,只觉得这话犹如鞭子往他身上抽。

    偏生,他也不敢抬头反驳。

    这位谢指挥阴晴不定的性格比起萧将军也是不匡多让的。

    他一个小小军医,自是不敢跟他斗嘴。

    但与此同时,他就对姜映梨重新有了判断。

    果然女子就是容易出头,但凡容颜娇俏些,对着男子哭哭啼啼撒娇两句,就自有人替她们出面。

    他在军中辛苦多年,好不容易有些基业,结果这位萧将军为了捧手下姑娘,就令她个桃李年华的姑娘来掌管后勤医药。

    若非姜映梨被掳走,今日这营帐里做主的就绝非是他了。

    胡军医想着就不禁悲从中来,心中对姜映梨的不满就愈发强烈了。

    敲打过人后,谢若微看向姜映梨,“我倒是不清楚,原来你竟是个大夫。”

    “略通岐黄,让谢大人见笑了。”姜映梨谦虚道。

    谢若微却蓦地想起曾经的一桩事,他本来是要离开的,此时脚步一顿,开口道:“我心中有一疑惑。”

    姜映梨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他继续道:“当初我搜查到杏花村,你们也在场,当时我闻到药味,说是有孩子病重。我后来问过四……江灵公子,他说,是你给他用了药,给他变了肤色模样的。姜大夫还通易容之术?”

    若是这样,他还真的要重新审视起姜映梨了。

    一个乡野姑娘,竟然有这般大的能耐。

    姜映梨笑了笑,恍然道:“那还真不是。当时我给小灵用的是碘伏……就是一种消毒液体……就是能将肤色染色,若是不仔细看,就好似病入膏肓的蜡黄。”

    “待得后头洗一洗即可。算不得什么易容!想必是谢大人看人时,没曾仔细看他的面容,才叫我骗过的。”

    谢若微想了想,略微一颔首,赞道:“姜大夫不但是女中巾帼,还是有急智的女中豪杰!谢若微佩服!回头若是得空,我请姜大夫共饮一杯!”

    这已是极其看中姜映梨了。

    他这般做,其实也是因为姜映梨救了宁老太太,以那位的性情,想必是对姜映梨极其看重的。

    当初他也是看过宁老太太对姜映梨的态度的。

    如今竟是要站队,他自是要先表明自己的姿态的。

    那从其亲近之人入手,是最简单不过的。

    谢若微早已不是曾经的懵懂无知,在绣衣使的摸爬滚打,早就让他练就了一副厚脸皮。

    姜映梨也没有表现出受宠若惊,而是略一拱手,应了下来。

    眼看着谢若微离开,一直低着头默不吭声的温袖才敢抬头喘气。

    她好奇道:“东家,你认识这位谢指挥?”

    “有过几面之缘。”姜映梨淡淡道。

    温袖叹道:“他对东家很是客气,我还极少见到这位谢指挥待人这般赤城的。”

    姜映梨挑了挑眉,就听温袖继续道:“他在京都的名声,比起萧将军可差多了。萧将军好歹只有些花心,但这位谢指挥那是真的罄竹难书。”

    “他本出身高贵的镇国公府,却放着大好的家业不继承,偏要去绣衣使当走狗,京中人人谈其色变。”

    “更不用说,他跟崔家的纠缠,听说他还养了不少外室。其中有位外室还逃跑了,当时他在京都好是一阵找,可没少惹得人笑话。”

    姜映梨听着八卦,有些好奇地扭头打量着温袖,“外室的传言,你从哪里听来的?”

    据她所知,温袖是去年年底就已经出现在柳城,而她这些则是从凌欢瓷口中听来的,那温袖的消息来源呢?

    温袖一噎:“……我,我有小姐妹在京都,偶尔会跟我通信。她,她曾经跟谢指挥见过几面,谢指挥救过她,她也是芳心暗许。”

    “没成想,谢指挥对她的真心弃之如敝履,甚至是还跟那莺莺燕燕缠绕,伤了她的心。”

    姜映梨:“……”

    她是真没想到,这京都里的八卦是挣得多啊!

    她还来得及感慨,蓦地就看到外面走进来一道身影,对方看到姜映梨,眼眸一亮,然后就像是一颗球,圆滚滚地滚了过来。

    “哎呦喂,阿梨,哎哟,真的是你啊!阿梨,你真的没事啊!天哪,你真的是担心死我了!”

    “你是不知道,我最近是吃也吃不好,谁也睡不好,生怕你有个万一!”

    “今早起来就听说来了几个姑娘,我这眼皮子又直跳,我就想着是好事,问了一圈,在前头看到了李姑娘,我这才确定是你平安归来了!”

    胡掌柜嘴巴叭叭叭叭叭地个没完,跑到姜映梨跟前,就围着她转了一圈,看她没有受伤,精神头也好,这才略微安心。

    他忍不住问道:“我走了后,他们没伤害你吧?”

    姜映梨回来后,胡掌柜还是第一个关心得这般明显的人,虽然也跟性情有关。

    但被人关切,心情总是好的。

    她弯起眉眼,打量着胡掌柜,笑道:“我自是没事。只是,胡掌柜这脸都圆了一圈,可看着不像是吃不好睡不好的人啊!”

    之前胡掌柜被抓上黑山,成日里提心吊胆的,这脸都瘦得凹陷下去了。

    结果才下山没几日,这脸就已然又养得圆圆胖胖的了。

    胡掌柜被调侃,他忍不住摸了摸鼓鼓囊囊的脸,强行辩解道:“我,我这不是劳累的吗?每日实在是太累,就吃得多了些。”

    胡掌柜这段时间也没闲着,他暂时没选择回去柳城,而是被分配去后面营帐里煎药和搓药丸子了。

    每日里是没有日夜的搓,搓得手都肿了,这力气活干得多,就容易肚子饿,好在萧疏隐和谢若微也不是埋汰的人,安排了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