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装作很好奇的样子,东瞅瞅西看看,然后顺着楼梯往二楼走去。
二楼的楼梯口,两个荷枪实弹的士兵挡住了去路,其中一个用汉语呵斥道:“你的,回去,这里禁止进入。”
小安用日语回道:“我要上厕所。”然后装作憋不住的样子夹紧了双腿,想要上厕所得有个想上的样子。
两士兵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指着楼下道:“楼下,顺着楼梯右拐,走到底就是,这里,不可以。”
看样子真的有问题,而且问题不小,可是两个日本兵并不让步,小安无奈,只好退了下来。
楼上的安静跟楼下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小安敢肯定,日本人在楼上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许正在开会,不然不会这么戒备森严,连个厕所都不让上,很有可能,迎新春酒会是他们的一个幌子,目的就是掩人耳目,毕竟关注日本领事馆的耳目太多。
小安走到院子里,他看到大部分房间都亮着灯,只有一间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小安敢肯定,那间关得紧紧的,并且蒙着黑布的屋子正在进行着见不得人的交易或者秘密会议。既然进不去,我也让你们不得好,至少得给捣捣乱。一念至此,小安躲到树丛中,找了好一会,才在一株树下找到埋在土里露出小半截的一块砖头。
真是天助我也,没想到一向以细致着称的日本人竟然没有把草坪打理干净,留下这么一块砖头,是不是专门给我留的,不用上它怪对不起它,一念至此,小安笑了,恶作剧即将得逞前的笑。
小安把砖头从土里拔出来,竟然是大半块,他用手掂了掂,然后用足气力对着那扇黑洞洞的窗户掷了过去,然后在砖头脱手以后,以快得不能再快的身法跃过几株冬青和花坛,然后吹着开心的口哨混进了人群里,而这一切竟没一人看到。
“当啷”一声,窗玻璃哗啦就碎了,然后余势不减,像炮弹一样带着强劲的风声砸到了一个人的后背,那人哎哟一声,没有挣扎,当即伏在了会议桌上。这一砖头,导致他脊柱粉碎,再也站不起来了。
开会的人大吃一惊,这什么情况,怎么会有砖头飞进来,这可是日本领事馆,戒备森严的日本领事馆,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这砖头又是从哪里来的,离窗户最近的织田造和麻生一郎当即冲到窗前,拨开厚厚的帷幔,探头望去,窗外哪里有半个人影,只剩几株冬青静静伫立在黑暗中,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显然有人捣乱,这是毋庸置疑的,因为砖头不会平白无故飞进来,而且这么大的力道,简直就像出膛的炮弹。那么这砖头是从哪里来的呢,众人颇为费解,纷纷陷入了争论中。开会的楼层离院墙足有五十米远,半截砖头,相信在座的每一个能做到,就是能做到的话,砖头也没有这么大的力道了,那么肯定是有人在窗下扔进来的,可是,窗外明明没有人,这砖头不可能是凭空飞来,那么只有一个解释,有高手混了进来,扔完砖头就跑走了,而这个时间,对于高手来说足够逃离众人的视线。
那么,这个高手干什么来了,难道仅仅为了扔半截砖头,打乱他们的开会节奏,似乎不可能吧,更何况外边的人没有谁知道二楼正在开会,帷幔遮住的窗户没有一丝光透出,任谁也不会多想这不是一间空屋子,而屋子的主人很有可能正在楼下组织酒会,接见各国来宾,而不是另作他用。
“咦,丰川君怎么了?”有人叫了一声。
众人望去,丰川秀男伏在桌上,一动也不动,就像死了一样。
飞来的这一砖头,不光把丰川秀男的脊柱打得粉碎,同时也被打晕了过去。
坐在首位的小田切一郎脸色阴沉地扫视着这一切,那块砖头飞进来的时候他正眯着眼听丰川野汇报计划的进度,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一块普通的砖头打碎了玻璃之后还能有如此大的威力,这肯定是个高手,而且是极其罕见的高手,难道被敌人发觉了?小田切一郎思忖着,心里头突然冒出不好的预感。
“快快关门。”小田切一郎咬牙切齿地吩咐道,双目圆睁,使他看起来面目狰狞,熟悉他的手下都知道,这是他生气了,很生气,很生气。
“关门?关哪个门?”织田造问道,他真的没明白课长小田切一郎说的关门是关的哪个门,毕竟领事馆可不是一个门,光是大门就有俩,一前一后,区别只是大门大,后门小。
“还有哪个门,当然是大门了。”小田切一郎狰狞着脸,这一刻他的愤怒如滔天巨浪,当着这么多大日本帝国高手的面,可恶的支那人竟然才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偷袭,真是可恶,可恶至极,他要趁着肇事者还没有时间逃出领事馆,来个瓮中捉鳖,敢到打日本领事馆闹事,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不然以后还怎么在这个上海滩混下去,那些西方国家的领事可都是不怀好意的,巴不得日本领事馆天天出事。
“这不好吧,领事先生正在举行酒会呢。”织田造提醒道。
日本领事馆举行酒会,各国的领事馆都受邀参加,中国的各界名流也不少,若是就这么贸然的关门,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这不是领事馆能承受了的。而他们也是借着召开酒会的时机进来开会的,毕竟作为日本驻上海特高科的他们受到各国间谍机构的关注可不是一天两天了,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引起轩然大波,而跟日本不对付的国家很有可能借此机会发难,或者隔岸观火,所以,织田造的提醒不无道理。
“八嘎!”小田切一郎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示意把生死未知的丰川秀男放到地上,然后又让人赶紧去叫医生,先不管丰川秀男死活,就是死也得医生判定。
这会没法开了,作为猎鹰b计划的主要实施者,丰川秀男还没汇报完就意外受伤,这让小田切一郎特别的恼火,他沉思了一下,然后派遣两个人下去查看一下,这么大的动静凶手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屋里陷入了寂静之中,外边隐约传来楼下的喧哗,想都不用想,各国领事和随从,及领事馆邀请的各界名流正在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各怀鬼胎。
关于猎鹰计划b,小田切一郎是坚定的执行者,既然A计划已经作废,作为b计划的执行者,小田切一郎必须把它完成,而且要完成的漂亮的,否则无法跟日本本部交代,这也是他召开这次会议的主要原因。
查勘现场的人很快回来了,他们只发现一个新鲜的小坑,显然是这半截砖头原来待的地方,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连脚印都没有。查验的人是特高科的人,竟然查不出来丝毫痕迹,这对手有多么强大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众人的心头都觉得沉甸甸的,似乎那个破坏他们A计划的幽灵又出现了。
猎鹰计划知道的人不多,但是随着猎鹰计划A的破产,执行计划的人都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包括小田切一郎,他们都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完美的计划说失败就失败了,而且失败的那么彻底,这也是他们执行b计划不得不小心的原因,开会当然是为了其中的环节。
小田切一郎更加恼火,伤了一个人,竟然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真他妈的邪门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这功力又是何等的妖孽,隔着两层黑布幔和一层玻璃,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劲。他相信在座的人没有一个能做到,至于最厉害的高手妻福木能不能达到还不好说。这事,棘手啊。小田切一郎在心里暗暗发愁,沮丧像网一样罩住了他。
小田切一郎结束了会议,除了留守看护受伤的丰川秀男的两人外,其余的人都各自离去,只留下他和织田造两个人。
沉默了一会,织田造试探着问道:“是不是支那当局发现了什么?”
小田切一郎点点头,猎鹰计划的A计划泄露之后,才迫使他急不可耐地启动了b计划,否则的话没法跟上司交差,毕竟投入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如今,这计划刚刚开始,而且在日本的领事馆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说气人不气人。
“但是,这不像是政府所为啊,更像是一个恶作剧。”
织田造说道,政府所为肯定不是这样,虽然这国民政府刚刚站稳脚跟,但毕竟是政府,政府有政府的运行规则,像这黑暗里投石的套路更像是江湖人士所为,而一个江湖人士根本不可能接触那么高级机密的条件,所以,这恶作剧真的就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的恶作剧,而作为顽皮孩子,最喜欢的就是砸玻璃,这不是中国孩子的通病,是世上所有调皮孩子的通病。
确实像恶作剧,要是单纯打碎玻璃也就算了,来的各国宾客里难免有调皮捣乱的男孩子,问题是这明显不一样,寻常的男孩子哪有这么令人恐惧的力量,只有江湖上一等一的绝顶高手才具备这样的实力,这一点小田切一郎看得倍清,不然这课长也别干了。
沉默。
沉默了许久,小田切一郎才无奈地说道:“这事只能暗中调查,这样的高手只怕没那么容易露出马脚。”
织田造点点头,这是事实,否则凭他们受过专业训练的特高科的好手,不可能发现不了蛛丝马迹,可是,偏偏就没发现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就是高手所为,根本不是顽皮的小孩子所为,说小孩子所为,只是自欺欺人的一个借口而已,他没那么蠢。
“我这去安排。”
没多久,救护车到了,怕引起不良影响的小田切一郎让救护车停在后门,然后由领事馆的几个人七手八脚把丰川秀男抬上了车。然后,小田切一郎就阴沉着脸下了楼,装作很寻常的样子观察人群里可疑的人。
小安不知道他的一砖头有这么大的威力,而且好巧不巧地砸伤了一个日本人。小安转了一圈,又到大厅拿了些吃食,这才笑眯眯地去找钱达理。甭管怎样,给他们眼里撒把沙子总是件开心的事。
钱达理坐在角落里,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充满戒备,虽说以李志坚的助手的身份进的日本领事馆,可他知道,最近日本人在搞事,而且还不小,之所以让他来,就是有搜集情报的任务。二楼上不去,这是铁定的,钱达理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所以一见到小安就给了他一个明确的信号。看到小安,钱达理故意扭过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谁知道这小日本的老巢隐藏着多少眼睛,凡事小心为妙。
小安坐到了钱达理的身旁,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轻声说道:“二楼上不去,估计正在开会。”
钱达理点点头,小安的分析跟他的分析一样,不然那间屋不可能黑咕隆咚的,要知道今天可是个重要的日子,为什么单单那一间黑着。
“里里外外都是人,不好下手,我给了一砖头。”小安说道,添进去一块小糕点。
“我说呢,我刚才看到二楼抬下一个人,我还在纳闷呢,结果是你小子干的。”钱达理笑了,这个小安,总是能给自己惊喜。
“我哪知道,反正就对着那窗户给了一砖头,吓一吓他们也是好的。”小安说道,还拍了拍手,一副很满足的样子,此刻假如有人注意他,肯定把他当成一个贪吃的少年,而不会想到他是个绝顶的高手。
钱达理暗叫了一声乖乖,他可是知道小安的本事的,那一砖头,只怕比炮弹不差吧,砸到人身上不死也得重伤,这哪是吓吓啊,简直就是要命,抬下去的那人还不知死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