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
龙杏树下,一张桌,两盅酒。
徐小受意志切进来,捏着酒杯重复了一句,声色有些讶然。
他没想到,二柱子就算了,连李富贵都敢给出这个评价?
只是……
最强,是可以乱叫的吗?
上一个号称“最强半圣”的天机某使,已经尸骨无存了都!
李富贵坐在对面边在温酒,边能斩钉截铁道:
“是的,受爷,曹二柱的评价绝对没有夸大,苍生大帝现如今确实担得上‘最强二字。”
“且这个‘最强,不止对下,就算是跟其他十尊座比,也够得上。”
你昏头了吧?
徐小受不由看向远处玉京城,忽在想让李富贵负责这一块,是不是有些不妥。
瞧瞧,都给孩子憋成什么样了,张口就来!
李富贵目光却不闪不避。
他本来就是负责内勤的,常年的情报工作,更是养成了他严谨的性格——人可以乱杀,话不能乱讲。
就算现在是在杏界,看上去和外界断了联系……
实际上,有着受爷给的杏界主印,李富贵相当于半个杏界之主。
他完全可以给自己打开一个微型通道,让通讯珠沟通到外界,让联系不断。
加之玉京城才来杏界多久?
他李富贵才进杏界多久?
苍生大帝又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受爷,进境哪有那么迅速?
他的最新情报,能新到早前几个月就不错了!
而就单这一块,受爷一杀上玉京城,李富贵一有联想,也早早给分析好了,此时就坐等着受爷来问呢,怎么可能含糊!
“那你说说罢。”
徐小受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挖了挖耳朵,表示可以开始了。
李富贵先吸了一口气:“首先我要申明,我永远是天上第一楼的人……”
“你直接捧,我准备好了。”徐小受“呵”一声冷笑,一拍巴掌,“好!你现在是圣神殿堂人了,开始!”
李富贵失语。
受爷还是那个受爷,太强了,永远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好,假如我现在是圣神殿堂人,对苍生大帝有且不限于以下的实力判定。”
“一,苍生大帝是十尊座,且在里面是能打的,这是基础。”
徐小受点头。
十尊座嘛,含金量他懂。
实在不行就起步圣帝战力,之后的再说咯。
“二,十人议事团里,苍生大帝向来只负责后勤,但不是我这样的后勤……他负责盯,但有力不用出,和没力没法出,是两个概念。”
“受爷,你也该知道,一殿二主三帝四神使,如今殿主跑了,二主月在遗址、苟也叛逃,四神使一陨落、一摸鱼、一居家、一策反……”李富贵沿用的是旧制,因为新人都是笑话。
“什么策反?”徐小受皱眉。
“哦,一快要弃暗投明……”李富贵连忙改口,也懒得辩驳他现在是圣神殿堂人了,“余下的三帝,璇玑殿主没用,未疯走了,最后剩个苍生大帝,仲老说的没错的,他必须出面主持大局!”
为了被动值,外界战斗的画面一直传在玉京城上空。
所以包括仲老方才刻意提醒的话,李富贵都是知道的。
徐小受听完,默默点头。
李富贵捋得很清,他也听得明白。
就buff叠满了呗,必须从幕后走向台前,且估计是带着冲天怒火来的。
“三,十尊座中,且不谈个人目的和未来打算,只论当下状态。”
“魁雷汉受制于儿女和禁武令,八尊谙境界跌破后天,无月剑仙图谋甚大反举步维艰,神亦自困死浮屠之城十字街角。”
“有怨佛陀唯一音讯,只余一‘倒佛塔,我只能给出负向状态的揣测;圣帝北氏那位太过疯狂,又受限于其余四大圣帝世家,处于制衡之中。”
“余下的,状态最完美、最不受限制的,本来是一位,现在两位了。”
李富贵一顿,神情严肃道:“失踪的道殿主,还有永远蓄势待发的苍生大帝!”
“哦,是仨。”再一顿,他又道,“香姨的状态也很完美。”
香姨就不提也罢吧……徐小受摩挲着下巴,陷入深思:
好一个苍生大帝呢!
看得出来,李富贵提前下足了功夫,准备了许久。
他所给出的,远比自己瞎想的要多太多、准太多,对爱苍生的定义也更加准确。
不止如此,他还详细到了苟、有怨、北槐……
“苟无月。”徐小受思绪飘向其他。
“好。”李富贵就是受爷肚子里的蛔虫,见其作沉思状,不假思索道:
“受爷应该也知晓,于常人而言,半圣是半圣,圣帝是圣帝,这是两大境界。”
“但对十尊座来说,半圣包含在圣帝里面,相当于王座的起步道境。”
“十境圣帝也不是修出来的,是冲上去的!”
他举着例子:“别人封圣……封半圣,是登山累了,必须在山腰处停下,缓一口气。”
“十尊座如道殿主、苍生大帝这种封半圣,基本相当于名剑自晦,不露锋芒。”
“但待时可天解,冲一冲,他们包括其他七尊座,也都有概率冲上十境圣帝!”
道完这些,李富贵连酒都没来得及喝,又切回正题:
“若说八尊谙是在封剑,他的目的是一鼓作气登临绝顶的话,无月剑仙亦然。”
“只不过,二者的方式不同——同谷老那般纯粹的古剑修之路,也大相径庭。”
“八,旨在封剑至老,老我成圣。剑神孤楼影九剑归一,终以情剑术开玄妙门儿不世超脱……他要的,却是以藏剑术入道,继而出道。”
“苟,则专研莫剑术,专研一个‘莫字。他开过无欲妄为剑,又丢过此剑;他修肆意妄为,又委身于规矩最为森严的圣神殿堂,弄得不伦不类,有点像剑走偏锋了的饶妖妖,战力每况愈下。”
“但其实不然!我以前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后来阁主们有聊到这个,说是‘规矩之中,找到无矩;囚笼之中,堪破囚笼……嗯,八尊谙原话。”
莫剑术,第三境界吗?
徐小受脑袋微微放空,回忆起了八宫里那一幕。
犹记得,当时八尊谙还劝过苟无月,让他放弃挣扎,离开圣神殿堂。
当时年少,不晓得苟无月到底在挣扎什么。
现在看来,敢情老八让人家放弃的,是几十年的苦修,他是在夺对方的道啊!
难怪苟无月虽败,死不言弃……
徐小受又想到了老苟的世仇,也就是自己的师父:
“桑老呢,你怎么看?”
李富贵代表的不是李富贵,是整个圣奴的情报结晶!
既要煮酒论英雄,那就索性全都煮开。
闻声,李富贵只是小抿一口,便道:
“炼丹和战力之于桑老,相当于战力和情报之于无袖,都是前者低,后者高。”
“圣宫四子当然也很强,论当下,叶半圣较之无月剑仙,可能都犹有过之。”
“但论立意……”
他放下酒盅,左手高,右手低:
“十尊座独一档,在这里。”
“圣宫四子,和水鬼,和阎王首座,和其他天才……则在这里。”
手和手之间的差距并不大。
李富贵的意思却很明显了——难望其项背!
“当然,也不尽然。”李富贵也不敢把话说满,“总有例外,但我就不清楚了。”
徐小受手指轻敲着杯身,半晌无言。
论意,怕是只有一个乔长老够得上了,当然也跟苟无月一样,就怕好高骛远,成功太难。
“倒佛塔。”他再道。
“是。”
“有缘佛陀,我已得顺着十尊座的口诀,才能想起来,他应该是到圣帝境界没差了。”
“而也确实,不管我做了多大努力的资料搜集,对这位,其痕迹只有一个——倒佛塔。”
李富贵说着眯眼看向远方,忆了半天,才有后文:
“倒佛塔在十字街角,有着玄奇伟力,似能屏蔽天机……嗯,不是道殿主的那个天机,但也算包含其中,反正谁都算不到就是了。”
“相传其从远古而来,同剑楼一般神秘,也镇压着什么东西。”
“神亦自困之地当然也是有选择的,他便是要追寻有怨的指引,去到倒佛塔,在里面封圣……”
“什么‘圣?”徐小受追问,对于十尊座的“圣”,定义必须清晰。
李富贵茫然摇头,他也有不知道的:
“兴许,圣帝的‘圣。”
“也兴许,倒佛塔还有什么机缘,毕竟有怨佛陀已臻圣帝之境……这个‘圣,自然也有可能是封神称祖的圣。”
靠!
那个莽夫!
徐小受有点感同身受叶小天的妒火了,却暂时硬摁下不想。
神亦和倒佛塔,包括什么有怨指引,都是可以在染茗遗址中面对面找到答案的。
李富贵了解的也就这么多了,再问估计也没多少内容。
他想起了另一个稍算是交过手的男人——神魂沸腾哥。
“圣帝北氏那位呢,几境?”徐小受玩起了酒盅。
“不清楚,但起码得是个高境圣帝。”
“那便是掌握祖源之力了。”徐小受又有他想,“这对常人而言足够了,但对十尊座来说,只是起步……他若卡在高境圣帝,哪怕是九境、十境圣帝,如果距离封神称祖成为传说只差半步,却永远企及不得,怎会甘心?”
李富贵这下有些语塞了,心道受爷您也太看得起我了!
“受爷,您要知道,富贵也不是什么都晓得的,这个问题,您恐怕得和八尊谙大人亲自去探讨探讨了。”
“哦。”徐小受不由失望。
“但北氏那位,十尊座时期的小癖好,我倒是有点了解。”
“说来听听!”
“他是个和仲老类似的‘研究学者,但却是对生命疯狂,也许他‘卡在高境圣帝,也只是想做实验?”李富贵不太确定。
徐小受想了一阵,并不理解。
李富贵忽而说道:“受爷,说书人斩道堪入太虚,水鬼奥义后至今才圣……不是所有人都对封神称祖感兴趣的,有的人知道过犹不及,他们选择珍稀当下。”
徐小受凛然一惊。
求道者看多了。
为求真义,强开玄妙门的也见过了。
他发现自己的思维跟着也钻入了牛角尖,认为人人都想追求最后一步。
但哪里是这样的?
这个世界的聪明人还在少数么,还缺有自知之明者么?
不!
大多数人修至王座后,都该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了。
朝闻道,夕死可矣者,固然令人钦佩。
但知晓过犹不及,选择停下脚步,细品人生者,就是懦者吗?
也不。
他们可以更有味道!
“你这倒是启发到我了……”徐小受举起了酒盅。
李富贵连忙敬上一个,笑容堆满面,“哪里,哪里。”
“所以,对于研究学者来说,与其简单的羽化飞升,留在此世完成另一方面的超脱,乃至是开辟一条新的大道,是一个更大的诱惑?”徐小受想到了仲老所研究的大道图。
“这就说不准了,呵呵。”李富贵知晓受爷在揣测北槐,受爷是可以,他哪里敢啊?
他揣都揣不明白,强行发言装一波,在小的面前可以,在受爷面前?
那就是个小丑!
没经过确证的话,李富贵一句都不敢乱讲,受爷眼光毒辣着呢!
“温庭呢?”
徐小受转而又想到了这位戏子剑客。
他印象中,唱戏的好像是说书人,但说书人没唱,温庭反而唱了。
八、温、说,好像关系还挺好的?
“温剑仙……”李富贵沉吟了下,道:
“情报太模糊了,他常年在葬剑冢不出山。”
“上一次出山,还是收下顾氏老三那会,但也没出过手。”
“反正我看杏界方才的画面,寻思至少是个半圣,至于那种感觉是不是圣帝,我也不大好说……”
李富贵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关于这位,您大可以直接问八尊谙,他俩关系好。”
徐小受微一颔首,默而不语,思绪飞远了。
“咕咕……”
一侧,火炉边酒又温好。
李富贵提来双双满上,见受爷不再多问,又等了一阵,自己提回了正主:
“受爷,其实聊到这么多人,富贵想衬的,还得是苍生大帝,天时地利人和,他该‘天解了。”
“这个时候,去和他硬碰硬,是最……嗯,是一个不太明智的选择,反正富贵思量有限,拙见是这样的。”
一顿,他高举酒盅,一饮而尽,似在为方才语有歧义而道歉,又满是肃然地说道:
“受爷当然有自己的思量。”
“但依富贵看,当下上上之策,不是杀上圣山,而是进入斩神官遗址。”
他自己扯到了另一个话题,一脸地危言正色:
“各方巨擘,尽聚于此!”
“苍生大帝提前出局,已失先机,圣神殿堂方只剩一个月宫离可算变数。”
“而我们,有神亦、有水鬼、有岑乔夫,更有八尊谙大人在大后方作阵,因棋而动,谋定乾坤。”
“您大可以先入遗址,同神亦大人一并夺下斩神官的机缘,同时找到无袖大人,商议出离死海之策。”
李富贵越说越激动,最后站了起来,举着酒盅遥撞远空,大声道:
“待到福缘加身,万事俱备,受爷化身新任斩神官强势归来,携诸圣、登圣山,于死海起龙融界,于山巅西风凋雪,怎一个‘绝字了得?”
“那爱狗弓只一把、无人可用,双拳难敌四手,徒余嗷嗷犬吠,怎挡我受爷如此神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