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河端坐在马车上,倒也不着急,还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周大勇。
周大勇的老脸胀得通红,低着头也不吭声。
倒是唐玉,有些坐立不安,脸上还有些不忍之色,忍不住杵了一下唐河。
“弟,你赶紧去瞅瞅,别整出事儿了!”
唐河顿时大怒:“出事儿能咋地啊,你真那么心善,干脆你跟我姐夫离了,让他给人家养孩子去得了!”
周大勇低头没敢吭声,倒是大老姜吓了一跳,“啊哟啊哟,这是咋个事儿啊?”
唐玉被唐河骂得眼泪都下来了,也不敢吭声了,两个小的看着舅舅突然发火,吓得要哭,然后被杜立秋一手一个都拎了起来,塞(sei)到了唐玉的怀里。
“唐儿,咱真得去瞅瞅,那娘们儿骚啊,万一再来几个男的,老嫂子要吃亏啊!”
唐河一想也有道理,跳下马车就往村北边跑。
杜立秋和武谷良赶紧跟上,就这阵容,在东北农村
大老姜妈呀一声:“这是咋个事儿啊?”
三条精壮的小伙子晃着膀子一跑,引来不少人注目。
就这阵容,在东北农村,特别是大兴安岭这边的农村,基本可以横晃了。
大兴安岭这边的职工,多是从龙江那边的林业系统转过来的,而农村是六十年代挨饿的时候才聚过来的。
一个村儿里姓啥的都有。
就算同一个姓,说话都是你东北口音,他山东口音,还有一个是河南的。
像唐河这样,身边有俩可以出死力的兄弟在,那基本上就是三个家庭绑一块了,欺负别人差点事儿,可是谁也别想欺负咱。
八十年代的时候,家家都生三个四个的,如果大兴安岭没有没落,再过二十年,三个家庭连中年带青年,那就是将近二十号精壮啊,基本上就有了横行霸道的底蕴。
不过,没过二十年,没了,直接散到全国各地去了。
唐河他们赶到村北头,寻着叫骂声就找到了陈秀琴家。
李淑华和张秀春把一个三十来岁,瘦弱的女人按到了院里的雪壳子里头,一边叫骂着一边撕扯着。
骂得脏撕得狠,大棉裤都给扯下来了。
陈秀琴紧着牙关,环抱着胸口缩着身子,任由李淑华和张秀春撕扯,一声也不吭。
四周也不少看热闹的老娘们儿,指指点点的,倒是没人上前。
看到唐河过来,顿时热情地打着招呼。
毕竟唐河一出手,全村儿都吃肉,他的名声在亮水河不是一般的好。
唐河没功夫答理这些老娘们儿,再看撕打的战场,顿时没了那股子凶气,反倒有点手足无措了。
陈秀琴好像经验很丰富的样子,因为这个时候,你越是反抗,越是叫骂,就越会激起对方的凶气,然后撕打个没完没了。
反倒是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让凶气十足的老娘们儿反倒是觉得撕打起来挺没意思的。
这时,哇哇的哭声在门口处传来。
三个孩子,最大的五六岁,最小的才两岁,挤在门口哭成一团。
从孩子的年纪可以判断得出来,陈秀琴可能还不到三十岁,只是这年头农村人都比较显老。
三个孩子身上的衣服补丁摞着补丁,但是都洗得很干净。
再看这房子,也破得不成样子了,特别是黄泥和草糊的墙面,高低不平,明显是手艺不咋样。
孩子一哭,李淑华和张秀琴也不好再当着孩子面撕打了,一边骂着一边往外走。
陈秀琴也只是默默地,把裤子拽上,把衣服捡起来抿起了怀儿,然后赶紧跑去搂着孩子进了屋,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大老姜这会赶着马车过来了,也只看到了个尾巴,不由得拍着大腿说:“这是咋个事儿啊?”
唐河看着破破烂烂的房子,听着屋子里仨孩子的哭声,不由得挠了挠头,还能是咋个事儿啊。
让老妈他们去了姐姐家,他跟着大老姜回了家。
半扇猪肉砍了一半,豆油荤油往屋里一搬,大老姜这位结拜大哥脸都胀得通红了。
自己这个义弟,还真是把老哥哥放在心上啊。
大老姜也不推辞,赶紧让老伴做饭做菜,他自己拎着土篮子、冰穿子就出了门,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
土篮子里头装着五六斤杂鱼,还有不少蛤蟆,而且还都是个大肚儿圆都是红点的母蛤什蟆子,一个个都有拳头那么大。
大老姜冻得直哆嗦,把土篮子一扔,让老伴多让油,把蛤蟆也焖了,然后直接上了炕头,从柜子里掏出舍不得喝的瓶装北大仓,拧开瓶盖灌了好几口,然后捂着被乎接着哆嗦(dese)。
捞点鱼倒没啥,河叉子里有的是。
可是这大冬天的捞蛤蟆,这可就有点过于重情了啊。
没人冬天捞蛤蟆,不是捞不着,而是一般人挨不了那个冻啊。
蛤蟆冬眠都在勾塘子或是河叉子靠岸的地方窝个深洞,然后一大堆公的母儿的窝在里头冬眠。
把冻砸开之后,你还捞不着,还得半个身子趴到沟塘子里头,探到蛤蟆窝里往外掏。
看大老姜的衣服都没湿,这是光着膀子掏出来的。
我草,现在正是大兴安岭最冷的时候,就算是白天,那也得零下三十多度,这个温度,光膀子探到水里头掏蛤蟆,这得是什么感情啊。
而且看那些母抱子个个都是小孩儿拳头那么大,肥得几乎都蹦不动了,这都是活了三五年往上的蛤什蟆子。
“老哥,这大冬天的,过了!冻坏了身子,老弟过意不去啊!”
唐河心疼地说,甭管咋说,也五十多岁的人了。
大老姜也缓了过来,豪爽地一笑:“老弟来家了,这都不叫个事儿!来来来,喝酒喝酒!”
排骨炖酸菜,鸡蛋酱,萝卜大葱白菜芯的蘸酱菜端了上来。
老嫂子也是实称人儿啊,炖酸菜用的排骨,居然都是精排,一点脊骨都没给放。
肉也都是挑着三指厚的肥膘子切里头的。
就这菜,在东北基本上能打全场了。
而且在锅里,还有酱焖杂鱼,酱焖蛤什蟆呢。
不过老嫂子先端了一般炒鸡蛋上来。
大兴安岭这地方有讲究,请客得双数,蘸酱菜不算菜,而且鸡蛋不能最后上,有吃完就让人滚蛋的意思。
把酒倒上,先啃块排骨,再整口蘸酱菜,然后把杯一碰,二两白酒一口干了,眉头胡子都快纠纠到一块了,然后再哈一口酒气,那叫一个得劲儿。
大老姜一边给唐河他们倒着酒,一边问道:“老弟,这倒底咋个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