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希望
风雨盘旋了半天,最后因为找不到正主,只能无奈般风消雨散。
唯有血色的云朵久久不肯散去,在神道宗的上方不断盘旋,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烈阳峰上,一位青年正一脸无聊地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望天,忽然他兴奋指着远处天空的血色,喊道:
“师尊师尊!”
青年的面容能有二十上下,嘴唇上还留有胡须,但他的举止动作却并不像他的外貌一样成熟,一举一动之间流露着浓浓的稚气。
如果不看外表,他倒像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他是张宗瑞,烈阳峰峰主不久前新收入门下的弟子。
张宗瑞没听见师尊的回应,干脆从地上爬了起来,兴奋地又蹦又跳,大喊道:
“师尊!师兄!你们快看啊!”
而在他的身后不远处,盘膝而坐的左宿早已将目光从自己这位“新收”的弟子那里移开,看向了天空的异象。
他眯着眼睛,眉头微微皱起。
“是有外人想要干预神道宗吗?”
“不,周围的天地没有被掌控,应该不是天境修士来犯……那这是什么情况?”
“单纯只是一次天象,还是说……降神选路?”
虽然神道钟未响,也没有看到道神的影子,但是那血云中似乎有淡淡的神性波动,和降神选路时的异象有几分相像。
左宿在默默思考,这时左云贵走到他的身边,低声道:
“祖父,那朵云的位置距离落月峰很近,也许他们知道原因。”
经孙子这么一提醒,左宿也反应过来了一点,血云盘踞的位置正是落月峰的上方!
眉头微动,左宿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难道是荆月沁要更进一步了吗?”
对于这位我行我素惯了的小辈峰主,左宿一直都是抱有着恨铁不成钢的态度。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她师尊银月上人的失踪逼得荆月沁跨入了天境,却也让原本一个拥有大好前景的天骄彻底误入歧途之中。
按照荆月沁原本的潜力,她在太阴神道上的修行绝对不会止步于无相,而是很有可能会达到问道的境界,有资格去争夺下一任掌教的位置。
可现在呢?
她虽然以魔道强行迈入无相,但却也将自身的潜力大大透支,换了一身孽业缠身。
如果不能压制那些孽业,她别说再进一步了,就连保持如今的实力也是艰难无比。
何其可叹!
感慨了一会儿,左宿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孙子的话语,转而开口道:
“既然是落月峰的家事,那在他们求救之前,就不必再管了。”
“另外,我已经同掌教询问过了,此事并无危险,不必担忧。”
左云贵虽然觉得应该要去看看情况,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低下头应声答道:
“是,孙儿明白。”
回答完之后,左云贵并未起身,而是继续沉默地单膝跪在祖父身前。
见他这幅样子,左宿心中暗自摇头,但还是淡淡问道:
“你还有何事?”
“……峰主,弟子有一事相求!”左云贵将头低下,沉声开口。
既然称呼是峰主,左云贵的意思就表明的很清楚了。
接下来的对话,不是祖父与孙子,而是烈阳峰峰主左宿与亲传弟子左云贵。
“无妨,说来听听。”
“是,多谢峰主!”
深吸口气,左云贵将闭上的眼睛猛然睁开,他抬起头望向左宿。
“弟子听说落月峰三弟子今日回归宗门。”
左云贵抿了抿嘴唇,眼中燃烧着炙热的情感,沉声道:
“弟子恳求峰主,能够允许弟子同落月峰三弟子进行一场比试。”
听完这番请求,看着孙子这副表情,左宿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左云贵的心结,左宿心里门清。
无他,只不过是年轻人之间不服输的争斗罢了。
上一次交战,左云贵败了,而且称得上是一场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华丽大败。
他虽然已经展现出了自己的全部水平,但却自始至终都没给任以道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困扰。
这算不上什么过不去的大仇,但却像是一根扎在心底深处的针,一想起来就会感到一阵刺痛。
而这次失败并未击垮左云贵,反倒是激起了他的斗志,在这段时间的修行比过去更加认真,取得的效果也相当不错。
左云贵已经彻底稳住了法相的境界,还和道神加深了联系,能够更娴熟地借用道神之力。
按道理说,能够在如今的年纪达到这样的成绩,在整个神道宗历史上都是少见的。
所以,天晴了,雨停了,左云贵又觉得自己行了。
左云贵:我要一雪前耻!我要用一场大胜将过去的耻辱抹消!
但,这真的能做到吗?
左宿的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难。
很难很难。
无知者无畏。
越是弱小,就越是会满目相信自己的强大。
虽然真相很残忍,但如今左云贵拥有的实力,尚不及任以道上次所展现的实力。
难道,只有左云贵会成长,任以道就会在原地踏步不前?
如果两人到了地境迈入天境的瓶颈期,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机遇来突破的话,左云贵的幻想尚还有一些可能。
可如今两人不过刚刚迈入地境,他们的实力在短期之内肯定会有一个爆发性的提升。
强者,恒强。
这场比试的结果,左宿此刻已经知晓了答案。
可即便如此,难道要拒绝他吗?
左宿默默摇头,否定了那种选择。
为什么要拒绝?
天骄需要一往无前?不能有败绩?
胡言乱语!
那不是帮助,而是在扼杀!
既然左云贵知耻而后勇,那自己就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你愿战,那便战个痛快,好好看一看自己和对方的差距。
可左宿没想到的是,自己的摇头落入左云贵的眼中反倒成了拒绝的意思。
见祖父拒绝,左云贵一着急,焦急开口:
“峰主!弟子惟愿一战!”
“无论私下还是公开都无妨,弟子只想好好战上一场!”
“弟子可立下生死状,无论如何都……”
啪。
“住口!”
!!!
“啊!”在两人身边看着血云的张宗瑞被左宿的怒吼吓了一跳,缩着脖子悄咪咪地回头望去,发现左师兄正抬头捂着脸望着师尊。
这是咋了?
怎么了?
这同样是左云贵心中的想法,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挨了祖父一巴掌。
难道我做错了吗?
“伱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即使左云贵未开口,但左宿也清楚自己孙子在想些什么。
他神情严肃,瞪着孙子,怒道:
“生死状?你想杀死他?还是想被他杀死?”
“就算你与任以道之间不合,你也不能忘记你们的身份。”
“你们虽然出身两峰,但说到底都是神道宗的弟子,你们应当是生死兄弟,而不是生死仇人!”
见左宿如此愤怒,左云贵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老实地低下头。
“弟子知错,请峰主……原谅。”
服了吗?
口服,但未必心服。
左宿心中默叹,知晓自己孙子对于自己的愤怒很不理解。
不光是他,如今的新弟子中,基本都是这样的情况。
他们对于自己所在主峰的忠诚度,要比对宗门的忠诚度高上不少。
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宗门中,只能见到他峰弟子,根本不知道外界的真实情况。
要不是上次掌教将地煞门当做一次练兵让他们体验了一下,这份对于宗门归属感还要更弱。
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懂,但很显然懂得不多。
这些宗门未来的希望,尚还不够团结啊……
“还是不够啊……”左宿的一声叹息,让左云贵眨了眨眼睛,不知道祖父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东西不够?
“既然你想和他一战,那我就成全你。”
“多谢祖父!!!”左云贵本以为自己的请求已经没戏,没想到峰回路转后居然还有转机!
“你先别激动,我虽然同意你的请求,但也要看对方的回应。”
看到左云贵当场满血复活的状态,左宿半是无奈半是欣喜,挥手道:
“去吧,把宗瑞也带走,你好好准备一下,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我这边有消息后会通知你。”
“是!弟子告退!”起身行礼,左云贵嘴角带着自信的笑容,拽着张宗瑞从峰顶离去。
左云贵的气势还没积攒起来,就听到了张宗瑞真诚的发问:
“师兄,你为啥脸是红的?还只红了一半?”
“……跟你没关系,小孩子别多问。”
“哦。”
……
目送着这对师兄弟离去,左宿微微摇头,默默叹息。
张宗瑞虽然记忆退回了幼时,但好在诸位弟子对他还算照顾,终有一天能够恢复正常。
像张宗瑞这样失去记忆的弟子并非孤例,除了他之外,别的峰还有几人有相同的症状。
至于这背后真正的原因,虽然诸位峰主能猜出几分,但都保持了沉默。
无论如何,对于曾经的叛徒来说,这都已经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精神之道啊……”
默默感慨了一句后,左宿向荆峰主传递了一道神念。
“荆峰主,我峰弟子左云贵想要挑战贵峰三弟子任以道,此事是否可行?如果可行,请与任师侄商议后安排一个时间。”
左云贵说是比试,但左宿很清楚这只是一场挑战,接不接还要看对方的态度。
左宿的姿态放的不高,荆月沁的回复也出乎意料的快。
常年与床为伍的荆峰主似乎恰好刚刚睡醒,听完就随意回复道:
“打呗,想打就打呗,这有啥……等等!小师弟回来了?”
“什么?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啊!”
左宿:“……”
你自己峰的弟子,连我都知道了,但你为什么不知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既然如此,那你等任师侄定好日子再告知我。”说完,不想再听荆月沁抱怨的左宿掐断了神念。
“唉……”
果然,她是不用指望了,还不如期待一下他们峰上的其他人。
“如果峰主换个人就好了,剑师侄不错,实在不行的话,只能等未来任师侄……嗯?”
正想着落月峰的人事调动,左宿忽然眉头一动,看向了自行显现的道神。
然后,他就看见妻子正一脸不满地冲着自己举起了手掌。
嗯?
???
“不是,我是为了让云贵清醒一些,不是故意打他的!”
“等等!你听我解……”
啪!!!
……
……
“多谢掌教师叔出手相助。”
当左宿被道神狠狠抽大耳光子的时候,任以道正站在掌教的青砖道场中带着心影含笑行礼:
“哎呀,要不是掌教师叔仗义出手,我们父女二人怕是要惨遭毒手啦!”
“来,心影,还不快谢谢掌教师叔!”
【……谢谢?】被按着脑袋的心影眨眨眼睛,听话开口。
石像:【……】
见石像沉默,任以道眨了眨眼睛,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走到了石像面朝的正前方,然后将手插到心影的胳膊下,将祂高高举了起来,正对着石像的眼睛。
展示!
掌教师叔,你看到了吗?
这是我孤雄繁殖出来闺女!
果然,在与心影纯净且大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后,掌教果然给出了回应:
【嗯,不必谢我,还是谢谢你们自己吧。】
“哦,那好的,心影,咱不谢了。”
【哦……不谢?】
石像:?
我就客气一下,你怎么还喘上了?
还有,小姑娘,你不用什么都听他的啊!
【咳!师侄,你该跟我解释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吧?】掌教的声音故意绕开了心影,在任以道的心底响起。
“师叔的意思是?”任以道故作迷惑反问道。
【别装傻了,能够迎来上苍厌恶,肯定不是什么凡物。】
【无论它到底是什么,你都不该继续持有它,趁早销毁吧,否则可能会对你未来的修行有不好的影响。】
“师叔,祂不是什么东西哦。”任以道摇摇头,“也不应该被销毁。”
似乎是体会到了神念传递来的情绪,石像在沉默了一阵子,居然并未反驳,而是轻声发问:
【那你说,她是什么?】
嘴角微微勾起,任以道盯着石像的眼睛认真回答:
“希望。”
将心影再次高举到石像面前。
他说:
“神道宗的希望。”
我要早睡!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