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施可丰的状态很松弛。
进入殿内,他把那些虚礼都随意做了一遍,然后就直起身子,抱着手站着不说话了。
谷寒酥也不想和他浪费时间:“上官大人,你可知罪。”
上官施可丰依旧不以为意:“下官不知陛下在说什么。”
“近日,上官大人与显亲王妃来往甚是频繁,刺杀行动莫不是上官大人也参与其中了?”
“陛下没有证据,怎可随意污蔑老臣?”上官施可丰怒目瞪向谷寒酥。
谷寒酥也不畏惧:“显亲王妃身边的黛珂嬷嬷就是买凶行刺之人,她是戴着您的铁扳指办事的,这点你如何解释?”
“呵,老臣被人算计,并不知情,有何解释!”
“哦,好,那弄丢了御赐之物,这个罪,上官大人担得不冤枉吧?”
“这!”上官施可丰深吸一口气,“弄丢御赐之物确实是下官之错,但陛下说下官与刺杀行动有关,下官不认。”
谷寒酥不疾不徐:“如果,不是上官大人,那朕就挺好奇,显亲王妃和她的仆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如何知晓朕对使臣们的行程安排的?”
上官施可丰撇开脑袋:“这老臣哪里知晓!”
“如果上官大人不知,还有谁知呢。”
“陛下如今坐拥天下,就可以随口污蔑人了吗?”
谷寒酥冷笑:“上官大人就这么肯定,朕没有找到证据吗?”
上官施可丰轻蔑一笑。
他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谷寒酥是绝对拿不出证据的,所以大言不惭道:“陛下就摆出来吧。”
谷寒酥看向福满多公公。
接着,又一个被堵上嘴巴的小官员,被护卫押上了大殿。
这小官员便是负责使臣接待行程安排的人。
当初,还是他带着自己的方案,跪在谷寒酥面前自荐的。
谷寒酥见他年纪轻轻,头脑灵活,处事变通,最主要是那会儿时间紧迫,便决定起用新人试一试。
没承想,在这一步。
上官施可丰就已经开始在算计谷寒酥了。
不过上官施可丰是不会承认的:“下官不认识这个人。”
“上官大人不认识?也是,他和你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方便行事啊。”
上官施可丰得意洋洋:“陛下自己也说了,下官不认识这人,更无往来,何来方便行事一说。”
“上官大人别着急,听朕把话说完。”
“此人在策划使臣接待路线期间,多次乔装药铺伙计,以给府上送药材之名,由你府上管家领着,自由进出上官府。”
“还有这事?”上官施可丰假装惊讶。
可那表情装的,确实不能再假了。
“上官大人以为此事无人知晓,天衣无缝是吧。”
“可你还是疏漏了,他在你府上,弄洒了一地药材,招惹了小厮不快,记得这张脸的人,自有人在。”
“而且,他已经招了,使臣接待路线,可是与您协商后为朕量身定制的!”
上官施可丰怒火中烧,恶狠狠地剜了地上的蠢货一眼,再次否认道:“陛下怎么只听一面之词,他这是污蔑!”
谷寒酥并未回答,反而又提问道:“上官大人最近除了拜访显亲王妃,可曾去过其他地方?”
“下官当然……”上官施可丰及时住嘴了。
如果他承认没有拜访其他人。
那就意味着,他有嫌疑。
毕竟这人入了府,而后显亲王妃的人,知晓接待使臣的路线,说不是他从中传递的,只要谷寒酥拿出显亲王妃府宅的拜访记录,就算他没有与这人接触过,他也是难逃嫌疑的。
但如果他不承认,说自己除了拜访显亲王妃,还拜访了其他人,那他的嫌疑更大。
因为,他这些天对外可是称病的。
此人到过他的府上,他称病,但事实上又拜访了众人,其中的显亲王妃还涉及刺杀行动,无论他称病是何种理由,别人更有理由怀疑,他拜访众人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上官施可丰忽然恍悟。
他从踏入这个宫殿开始。
就已经掉进了谷寒酥的圈套。
谷寒酥一步一步给他挖坑。
无论他回答,或是不回答。
最终的嫌疑,都会落到他的身上。
只要有了嫌疑,即使那使臣的接待路线,并不是直接出自他的口,他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上官施可丰忽然笑了。
他确实就是借着儿孙的故事,故意挑起老王妃的杀心,也是故意旁敲侧击给老王妃透露使臣接待路线,和送铁扳指给黛珂嬷嬷偷的。
他这些天还刻意不入朝,做得和使臣路线毫无联系。
即使和老王妃有联系,想着谷寒酥也不能拿他如何。
可是现在,两边线路一联通。
他就逃不掉了。
想他历经三朝,居然百密一疏,输给了一个小女娃。
上官施可丰无话可说。
但谷寒酥清楚。
这并不是自己有多厉害。
而是,无论是谁,做的任何事,都一定有迹可循。
他若是想掩盖,就得用各种谎言缝补遮掩。
缝缝补补多了,破口也就多了。
谷寒酥不过就是给他揭开了一个破口。
他就得用其他破口去补。
可惜,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总是有一个洞的。
只能说自作自受吧。
谷寒酥敲击着案几:“所以,上官大人,还不肯说实话吗?你可知罪?”
“陛下心中已有定论,何必多此一举,让老臣再废话一番。咱就别耽误时间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上官施可丰依旧狂傲。
谷寒酥在耶律苍灵的搀扶下,来到上官施可丰的身前。
“三朝元老的身上有宝贵的治国经验,对统一国家是非常有用的,奈何上官大人的心思,并不在让百姓安居乐业上,反而整天就琢磨着牝鸡司晨的那点子破事,真是好笑。”
上官施可丰瞳孔微张,他没想到,谷寒酥会说这样的话。
“上官大人你请记住了,历来确实无女子称帝,但并不代表女子不可以为帝,也不代表女子不能做一个明君。”
谷寒酥压低了声音。
“历来的帝王看着稳操实权,但实际上,都会被臣子掣肘,为什么,因为他需要他们的帮忙,才可以管理天下。”
“可是我,不需要大臣们帮我稳固天下,我需要的是,致力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初心。所以,这朝廷上的官员,于我而言,就是一个职位,你不来,自有人顶上。这个天下,不会因为少了谁,明天太阳就不会升起了。”
说着。
谷寒酥已经让福满多公公,将上官施可丰手中的铁扳指取了下来。
“铁扳指免死,但也只限一次。上官大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往后余生就好好为百姓出力吧。裴烈,带上官大人一并赶往修复城池前线,找一找当年入仕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