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公主躺在床上，看着床边的慕清尘。
那目光，无比的温柔、无比的晶莹、无比的……炙热。
那模样，显然是在看自己的情郎。
慕清尘安排艾草上场，本意是坑裴靖嘉一把，也让魏国公主知晓裴靖嘉的阴谋，免得为他所用。
可怎么……
“公主谬赞了，下官不过中人之姿，怎堪公主夸奖？何况……这次为公主解毒，是陛下下令，功劳……理应归陛下的。”
慕清尘微笑，没直白地抢裴靖嘉这份功。
但是，她接了一句：
“下官的医术不好，若非皇上对此毒格外了解，说了不少有用的消息，下官只怕是不能这么快就为公主找到解毒之法的。”
“哦，是么……”
魏国公主仰面躺在床上，发出意味不明的嗤笑。
长长舒了口气后，才平静地与她说：
“我晓得你位卑人轻，自然什么都不敢说。不过这份情，本公主记下了。”
这份……情？！
慕清尘心肝一颤，头低得更低了，完全不敢看她。
但魏国的公主好像误会了什么，见她低着头，眼中温柔反而更甚。
她苍白虚弱的小脸上，扬起了张扬而明媚的笑容：
“我们魏国人，最是待见模样好看的人。小大人模样如此俊美，就算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愿意多与小大人独处呢！”
她的喜恶表现得如此直接，让这些年早就习惯了勾心斗角、说话藏一半露一半的慕清尘，错愕了许久。
她以为，魏国这位自幼就得魏国皇帝宠爱的小公主，过惯了千宠万爱的日子。
她的母妃受宠多年，她也定然见识过宫廷里的阴暗手段。
即便生活幸福，也很懂身处局中时该有的样子。
可，如此直接明显……
慕清尘不由也大大地笑了起来，笑着应声：
“下官，多谢公主殿下怜惜。”
公主见她也如此敞亮，笑得更开心了，坚定地说：
“本公主，喜欢你！我今日便下令，凡我在裴国，皆由你这位模样好的小大人随侍身侧！”
慕清尘陷入了沉默。
她倒是没想到，这位公主除了直来直往，还会我行我素。
不过，让裴靖嘉看到他精心筹谋的局面变成这样，他不仅没捞到一点好处，还身中剧毒危在旦夕。
而这一切最大的好处，“阴差阳错”栽到了个小太医头上……
啧啧啧，单是想想，代入一下裴靖嘉，她就得气吐血不可。
想到这里，慕清尘再看这位公主时，只觉得她眉清目秀，很是漂亮顺眼。
“下官遵命。”她微笑着行礼后，双手捧起自己采到的草药，“这些药，足以解开公主殿下和皇上的毒。待公主服下解药，也能好好领略裴国冬日风光。”
“好，小大人快去吧。”
公主眼巴巴看着她，笑容很是甜美。
尚带着婴儿肥的脸庞，还浮现出隐隐的梨涡。
慕清尘瞧见她的笑容，只觉得心中一暖，同时狠狠唾弃裴靖嘉。
这么乖巧的小姑娘，那人也舍得下毒，实在是阴鸷又猥琐。
猥琐至极。
带着这种心思，她捣药时，都下手重了不少。
没过多久，出门为公主猎熊掌的裴靖嘉，就身披霜雪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了。
他身形高大挺拔，鼻梁高挺、眼窝深邃，面白唇红，本就是一副好颜色。
眼下玄色的兜帽遮住了他通身金黄的贵气，遍布肩头眉梢的霜雪，更为他添了几分犀利沉稳与沧桑。
他掀开帘子走进来时，慕清尘都险些没认出这家伙来。
慕清尘心里明白，若非自己早就晓得了这家伙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本质，只怕这会儿也要忍不住心神荡漾一下的。
她本以为自称喜欢好颜色的魏国小公主，即使早早就和她说了“喜欢”，但看到如此模样的裴靖嘉，肯定也要分享一下喜欢的。
不想她捣药的间隙偷看魏国小公主时，才发现她看着胡乱发射魅力的裴靖嘉时，竟然面无表情。
就连眼中，也没半点惊艳。
就好像刚才掀开帘子露出惊鸿一瞥模样的男人，是刚从山上下来的熊瞎子。
裴靖嘉用这幅好皮囊成功勾引过不少小姑娘。
掀帘子的这套动作、角度、神态，他其实都特意研究过的。
本以为做完这些，会看到魏国那不谙世事的小公主痴迷自己的模样。
奈何他满怀期待地抬头时，入目便是那一双毫无波澜的眸子。
平静冷淡得仿若守寡五十年的老妇。
“公主……”他错愕地张了张嘴，却只说得出两个字。
魏国小公主掀了掀眼皮，淡淡应声：“裴国陛下回来了啊，辛苦了。”
“……嗯。”
裴靖嘉满怀心事地点了点头，踏入御帐的脚步，略显沉重。
慕清尘在旁边小声地捣药，眼睛却不住往那边瞟。
因为以她对裴靖嘉的了解，小小的冷淡，是不足以浇灭他胸中“雄图壮志”的。
片刻后，那边果真响起了裴靖嘉温柔亲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他什么都没留意到的话语：
“公主歇息一早上，可觉得有好转迹象？”
“还行吧……”
魏国小公主让婢女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好斜倚在床上。
她回答裴靖嘉的问题时，只看着自己背后那枕头有没有放到恰到好处的位置，根本没多看他一眼。
裴靖嘉被噎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笑着说：
“朕今日运气好，猎到两头熊和一只鹿。今日中午，便让他们炖了，给公主补身体。以往裴国冬猎，还从没有过如此大丰收过呢。”
魏国小公主的注意力，这才从枕头上转移过来，愣了愣：
“为何猎这么多？而且……为什么还要猎鹿？小鹿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小鹿？”
说着，她又圆又大的眼睛，还眨啊眨的泛起了泪光。
这下，即便是能忍会装的裴靖嘉，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半晌，只憋出一句：
“公主久居高位，仍能有此仁善之心，实在难得……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