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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我就是来凑个热闹

    慕清尘的伤疤,这是第一次,被揭露于人前。

    是的,她被囚在栖凤宫的那些日子里,不仅要面对贵妃韩簌鸳的百般折磨,还要受制于那个栖凤宫中唯一被留下“伺候”她的老太监。

    那阉人在宫中活了大半辈子,也不过是个最底层的粗使杂役,受尽白眼嘲笑,从未被当做过人。

    所以他有种近乎疯狂的变态。

    如果说韩簌鸳的手段,是让她肉体生不如死的折磨。

    那个老太监,便是摧毁她精神最锋利的一把刀。

    栖凤宫中,韩簌鸳不来的夜晚,殷卿芷身为一国皇后,不得不在最卑贱的阉人身下,沦为玩物。

    此刻,不论是被余候追杀的那群人,还是等在一旁的梧桐,都被余候说的这话里丰富的信息量惊呆了。

    在场之人,唯有慕清尘,淡定如斯。

    她听了余候对皇后的叱骂后,轻甩剑刃,接下他所有招式,还有闲情逸致询问:

    “原来,那人是贵妃派来的啊……

    所以你到皇后身边,从一开始,便是算计?她救你的家人,为你治疗顽疾,你所有的感恩戴德,都是在做戏?”

    余候多年来,第一次遇到自己所有招式尽无用的场面,心急之下加快了攻势。

    动手时,已看得出招式有明显的急躁散乱。

    “是啊,只有殷卿芷那蠢货,才会信老子真心效力于她。”

    他说完,边手忙脚乱地应对着慕清尘的攻势,边谨慎地打量着她,已将她当成殷卿芷的亲传弟子。

    不过……

    “你便是学得再多,终究也不是殷卿芷。”余候冷笑,“除了只有她能使得出的那招绝学‘菩提隐’,这世上,还没有能击败我的招式。”

    “哦,是么。”

    慕清尘勾唇,然后在余候宛如见鬼般的惊愕目光中,起势出招,基于对人体穴位的了解以及自身极强的柔韧性,在对手出乎意料时用快准狠的强硬姿态——直取命门!

    “噗!”

    剑没入皮肉的声音,细微又清晰。

    余候盯着插入心脏的剑尖位置,与记忆中自己曾被击败的那一击,完美重合。

    只是当年的那把剑,是未开锋的竹剑。

    现在这把,顷刻间便足以让他命断于此。

    “你……”

    他抬眸,入目的唯有慕清尘那双平静到不掺杂任何情绪的眸子。

    他张口,却只吐出一口血,千言万语都被汹涌的血堵在喉间,发出吼吼的声音。

    这个人,明明容貌和殷卿芷完全不同,却和她有近乎一样的目光、气势。

    多年前,他也如今日一样,戳到胸口的明明只是一把竹剑,却仍然被这杀神般的目光吓软了脚……

    “嗯,我是。”慕清尘淡淡回应。

    只被他看一眼,就好像猜出他要说什么了。

    然后,毫不犹豫拧动剑柄,让剑锋在他心脏深处撕出更大的伤口。

    鲜艳的血液,像无法阻断的溪流般,从他的心脏奔涌而出。

    她居高临下看着余候胸口如泉水般涌出的鲜红色血液,冷声道:

    “当年你学剑时,我便与你说过,生性愚笨不可怕。只是你杂心太重,大道难成。

    我已将所学全传授给你,你却仍学成了如此不三不四的模样,只能做那些贵人的狗。

    呵,余候,下辈子,活出个人样吧。”

    “你……怎么可能……”

    余候口中吐出大口大口的暗红色血液,最后一句话都未说完整,就跌下了身后深不见底的山崖。

    慕清尘俯视那漆黑的深渊,心知事情还没结束。

    余候敢在此行刺当朝大臣,说明这次春猎就是场皇帝亲手主导的鸿门宴。

    只怕目的不仅是哄贵妃开心,还要借此机会,除掉一批碍了他眼,还帮着皇后惦记着皇后的人。

    将他们引到山中下手,应是要营造出野兽袭击人的假象吧?

    慕清尘低头,理了理满是血迹的衣袍,脸隐没在阴影中瞧不出喜怒。

    裴靖嘉……

    这是明的来不了,干脆用手段了啊……

    “阁下……”

    那群被余候刺杀,不久前还徘徊于生死边缘的人,怯生生呼唤慕清尘。

    她闻声望去,视线却只落在那群人围着的中间位置。

    方才在远处围观的时候她就看到,大部分和余候打得不可开交的人,不过是侍卫打扮。

    那么多人中,唯一文官而已。

    眼下瞧他身上官服的纹样,应是在五品左右。

    此刻她刚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余候,浑身鲜红,血淋了大半张脸。

    即便是那些被她救了的人,眼下瞧着她的模样,发现她看过来的眼神,都忍不住向后缩了缩。

    唯有那个五品文官,墨黑的眼瞳里,是与她相似的、不掺任何情绪的冷静。

    不知为何,慕清尘看着他,总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有什么事?”她执剑的手垂在身侧,稍稍偏过身子。

    “阁下……好武艺……”守着那文官的侍卫,结结巴巴地说,“不知阁下深夜来此,所……所为何事?”

    说完,那群倒在地上缩在一起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那双已经被鲜血浸透的手。

    “哦,我就是来凑个热闹。”

    慕清尘甩了甩手上的血,面无表情道。

    说话时,注意力仍落在那个五品文官身上。

    她当皇后的那些年,与朝中官员打交道不少,却对这么个小官毫无印象……

    “你们,是裴国人,还是魏国人?”她思忖片刻后,开口问道。

    “是……是裴国的。”

    守在五品文官身旁的侍卫,小心地又将他挡在身后些许,谨慎地回答慕清尘的问题。

    慕清尘颔首,不再多问。

    那大抵是她记性不好,没记住那么多朝臣吧。

    “既是随圣驾而来的官员,又有这么遭事,今夜就先在山里凑合一晚,待天亮了再回去吧。”她随口提醒,心里已经惦记着后面的事该如何应对了。

    哪知那些侍卫傻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追问:

    “为何?阁下可是知道什么?”

    问这话时,那戒备警惕的模样,更显眼了些。

    慕清尘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他些什么。

    老话常说,上天给你关了一扇门,便会打开一扇窗。

    怎的这侍卫,打架不行,动脑子也这般棋差一着?

    “你不必多想,我知道的只怕还不及你多。”

    她垂眸,随意撕下一条衣袍,用来擦手上、脸上的血迹,

    “我只是了解皇上罢了。他性子谨慎周全,既已选择对你们动手,便不会只出了余候这么一个人。

    若我所料不错,你们眼下回营帐,等着的便是潜伏在营帐中的第二波杀手。

    而且……我想,在未确切得到你们被除掉的消息前,这样的手段,他会层出不穷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