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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贵妃的心绞痛

    慕清尘很了解梧桐,知道他平素看起来沉默寡言,实则是因为性子谨慎。

    他在书房中时,应是不会无缘无故提起皇后殷卿芷的练字往事的。

    只是她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与梧桐说自己的情况,只能装傻充愣糊弄过去。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清晨。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朝中重臣联名上奏疏,要求面见皇后的消息,已闹得朝野皆知。

    都城街头巷尾,也多了几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小乞丐,跟蒲公英洒种子似的,将这件事传遍了每一寸土地。

    到中午慕清尘带着小良上街买笔墨时,议论这件事的人已经随处可见了:

    “哎你们听说了没?皇后娘娘这么久没动静,上面终于在找人出手了,联名上书要求见皇后娘娘呢!”

    “听说了听说了,这些大人前些日子就已经做过这事了,只是当时知晓的人不多罢了。而且我听说啊……”那人声音小了些,“听说上次上书帮皇后娘娘说话后,被贵妃吹了些枕头风……然后啊,那些大人便被栽上了些有的没的罪名,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全家下狱流放了呢!”

    “是啊是啊,不少人都在说这事,还有些不懂事的小姑娘,夸皇上冲冠一怒为红颜,是真痴情人啧啧啧……”

    纷纷扰扰的议论声,让慕清尘走向笔墨店面的脚步微顿。

    侧目看去,轻易便能瞧见,是路边一个搭了凉棚的简易脚店里,一群打尖儿的食客在闲谈。

    脚店中许多人并未多看他们一眼,显然也早就习惯了众人对此事的议论。

    “二少爷?”

    小良畏畏缩缩跟在她身后,见她站在原地发呆,小声提醒。

    慕清尘听得他的声音,回过神来,迅速低垂眼睑,挡住眼底全部思绪。

    然后,也悄无声息进了那家脚店,在角落中寻了位置坐下。

    与她和小良隔了一张桌子的,便是方才在议论上书事件的人。

    这个位置,刚刚好听得清,也离得远。

    她招手要了壶茉莉花茶,又给小良要了盘点心,便不动声色听起那些议论声:

    “其实我之前就觉得奇怪……照理说皇后娘娘才是正妻啊,且陪着陛下从潜邸到如今,一路艰辛险阻如何说得清?怎么这两年,风向突然变了,都在夸贵妃好了?”

    “说到底那些只是皇上的家事,说得再多都和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没关系。倒是那些不畏强权坚持上书的大人们,真真是忠直贤臣啊!只是如今为皇后娘娘说话,事情闹得这样大,只怕已是狠狠得罪贵妃了。陛下宠爱贵妃,恐怕……”

    “难得朝中有这么多一眼就看得出的好官在,可惜……太可惜了,要被一个不识大体的女人给毁了。陛下若继续纵着她,长此以往,咱们裴国还怎么与魏国他们一争高下啊?”

    瞧着几个说话的,是行脚商人。

    他们虽是在抱怨,却也晓得分寸,在这样人多闹腾的脚店里,不敢说出太过分的话。

    慕清尘听了全程,心里不由有些佩服慕博涛了。

    不愧是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的老混子,治病救人的本事没多少,揣度人心的本事着实不错。

    消息交给乞丐与行脚商人传,也能做到传得快、效率高。

    最重要的是,如此散出去的内容,算是给裴靖嘉留了脸面。

    旁人说起他昏聩的行为,也只当他是为贵妃所惑。

    裴靖嘉处理起这件事来,便能有许多余地。将来秋后算账,兴许也能手下留情。

    整件事的焦点被集中在了贵妃身上,这次慕博涛算是将贵妃彻底得罪了个干净。

    说不准,他这次还想借舆论之手,让裴靖嘉彻底处置了恨上他的贵妃……

    一盏茶的功夫里,慕清尘心中已经略过了无数个念头。

    不过没有一个念头,是为裴靖嘉和韩簌鸳处境担心的。

    不仅不担心,她还非常乐见其成,想看看裴靖嘉在民心向背和韩簌鸳间,会选谁。

    ……

    皇宫,贵妃居所、海棠宫。

    “眼下……是白天,还是晚上?”

    韩簌鸳额头布满汗水,面色憔悴苍白,蜷缩在华美精致的床榻上。

    远远看去,她宛如即将破碎的青花瓷,脆弱而美丽。

    伺候的宫人们都站得远远的,即便心中胆怯,也难免为贵妃的美丽所倾倒。

    “回娘娘,眼下刚过午时。”

    新调来的小宫娥心无城府,小声回应,同时心中也在好奇——贵妃娘娘这般娇弱美丽,已是天仙般的人。可外界所有的传言,都只道皇后娘娘是第一美人。

    她入宫时日尚短,不曾见过皇后,猜不出比贵妃都漂亮的美人,究竟是何模样。

    于是,一时心驰神往,分了神,便也错过了贵妃第二个问题:

    “皇上来了吗?”

    足足一刻钟的时间,那小宫娥没有半点回应。

    殿内其余人,顿时脸色煞白。

    外界一直在传,自贵妃被刺中毒后,得皇上偏疼,一直住在唯有皇上才能居住的宸宫中。

    不少小姑娘说裴靖嘉痴情,便是为着这些。

    其实少有人知道,早在十日前,贵妃就已经被裴靖嘉的人趁着夜色,送回了自己的宫殿。

    而且自那以后,再没来过海棠宫。

    “贵妃被刺杀中毒”这样的大事,也在毒性得到控制、事件过去多日的情况下,渐渐消弭于众人眼中。

    如今,大概也只有在海棠宫伺候的宫人,以及维持着贵妃性命的那位小太医,还记得贵妃仍身中剧毒。

    贵妃的毒,说来是被控制了,但实际还是存在于体内的。

    那位能控制毒性的小太医,经过多日竭尽全力的治疗,也已黔驴技穷。

    如今贵妃娘娘,不仅要日日躲在没有半点光亮的宫殿中,还会时时心悸、眩晕。

    更重要的是,由于毒素累积,五日前,她每日还会突然间心脏绞痛。

    那种痛,痛彻心扉,自胸口处蔓延全身,好似每一寸经络都在抽搐。

    起初两天,贵妃还能忍,但现在每次心脏绞痛时,她都会在尖叫挣扎时发怒。然后叫来随侍的宫娥,或掐或拧或打,以此宣泄心中愤恨,试图转移痛苦。

    她的脾气,也越发的喜怒无常。

    昨日夜里,便有个宫娥,在贵妃心脏绞痛发作时,被生生打死了……

    “没听见本宫的话吗?!”韩簌鸳大叫。

    她尖刻的声音,好似枯枝在铜镜上刮擦,直让人汗毛倒竖打冷战。

    与那种脆弱娇柔的脸,完完全全成了两个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