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大人派来的小厮，名唤小良，才十五岁的年纪，父母双亡，被亲大伯卖进了府里。
听闻他还有个妹妹，也被大伯卖了，目前下落不明。
“也是个苦命的……”
慕清尘深深看了他一眼，继而低头为自己倒了杯水，
“你年纪也不小了，应是通晓人情世故的。日后跟着我，若只专心为我，自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可你若是胆敢吃里扒外，我决不轻饶。”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被她这么一吓唬，立时瑟瑟发抖，保证自己绝不会背叛。
慕清尘到底也没想对这个半大的孩子怎么样，且留着这个耳目，日后也有用。
眼下能让她认真思考的事，唯有继续为贵妃治病一件而已。
“小良，带上药箱，随我入宫。”
她垂眸沉思许久，终是下定决心。
带着小良离开时，步伐很是坚定决绝。
曾经她只想做裴靖嘉背后的女人，默默为他解决一切麻烦。
她希望，她只是一个皇后。
但经那一遭生死后，慕清尘发现自己以前的想法，委实太过狭隘。
她都能获得再活一次的机会，仅仅当个皇后，岂不屈才？
裴靖嘉不贤不良，自私歹毒，绝不是做一国之君的材料。
裴国在他手里，只能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所以这次，她要做那高高在上的人上人！
她要重塑裴国朝局！
她要让殷家时代守护的江山、让裴国万千百姓，过上真正的好日子！
……
宸宫中，床榻上。
贵妃从昏迷中转醒，看着精致的床帐和独属于宸宫的装饰，樱桃小口弯出一抹弧度。
她巴掌大的脸，惨败憔悴，离远了看仿若纸人。
守在床边的宫娥听得榻上动静，急忙掀了帘子小声问：
“娘娘醒来了？身子可还有不适？奴婢去叫皇上，可好？”
贵妃黛眉微蹙，天生便有一股风流。
“本宫身上的毒……”她声音娇弱无力，“皇上终究是去找皇后，为我解了毒吗？”
慕清尘进殿看诊时，她已濒临垂死，全然不记得究竟发生了什么。
宫娥双手交叠放置于身前，颔首解释：
“娘娘误会了！娘娘昏迷前曾嘱咐皇上，宁死也不愿接受皇后的救治，皇上岂会不听娘娘的？
娘娘的毒，并未解开。
只是太医院中，有个很是机灵的慕小太医，为娘娘寻得了压制毒性的法子。
慕小太医保证过，只要娘娘按时服药，他可保娘娘此生无虞呢。”
贵妃半倚在床榻上，眉头蹙得更紧了。
现在全世界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中的毒，乃是皇后所下。
皇后身为殷家贵女，纵使医术不错，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那一身毒术。
传闻，殷卿芷可用毒药杀人于无形，亦可用毒药，生死人肉白骨。
以前有些病人慕名而来，求到了殷卿芷门下，殷卿芷救那些人的都是毒药。
即便贵妃不喜。也不得不承认她自己也清楚——纵观天下，于毒之一事上，能与殷卿芷平分秋色的，绝不超过三人。
如此之人，死前为殊死一搏下的毒，会那般轻易，就让太医院一个无名小太医给解开么？
贵妃莫名觉得心中惴惴不安，不见见那个慕小太医，总是无法静心的。
“去传他来见我，”贵妃深吸一口气，苍白的脸色多了抹潮红，“立刻，马上。”
“可是娘娘，皇上知晓您醒来，已放下一切往宸宫来了。这会儿传唤一个太医，只怕不好吧？”
贵妃呼吸一滞，瞳孔紧缩。
那宫娥见她听进去自己的话了，急忙补充：
“娘娘当年，便是看出皇上对皇后心有忌惮与猜忌，这才得了手。
如今终于将皇后扳倒了，娘娘可万万不能折在这上头啊！
皇上疑心重，若是以为您与那慕小太医有什么首尾，难保娘娘不会步皇后的后尘啊……”
她是贵妃的心腹，陪着贵妃一路从荒芜走到如今。
贵妃所有隐秘的事，和歹毒的心思，她全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果然，她如此说完，贵妃眼里的慌乱顿时消失得彻彻底底。
留下的，就只有大家看惯了的那个贵妃而已。
“先等皇上。”她端坐好，“着人去宣那个慕小太医入宫，等皇上走了，本宫要见他。”
“是。”
宫娥松了口气，应声退下。
宸宫外，慕清尘等了许久，才见着贵妃那心腹宫女出来。
“皇上正在娘娘那儿，你且先等着吧。待皇上走了，我自会来叫你。”
那心腹宫女与贵妃，在某些方便，竟有种出奇的一致。
就比如此刻她们那拿鼻孔看人的态度，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比亲姐妹都像彼此。
慕清尘抬头看了眼正毒的日头，还有跟在自己身后，拎着沉重药箱的小良。
尔后，她仰头笑起来：
“也好。”
她看到自己话音落下。瞧见那宫女看自己的目光，宛如在看废物。
她勾唇，直视对方的眼，平静地说：
“既然皇上也在，我更好说病情了，也省得我多去上书房一趟。”
“你这小大人怎生油盐不进？说了不能见便是不能见，你听不懂话吗？”
心腹宫女大抵多年不曾为人如此无视过，怒上心头，也顾不得许多体统，扬声便骂了起来。
慕清尘看着她怒火中烧的模样，似笑非笑：
“对，我还要问问贵妃。她那么一个模样和学识都一顶一好的人，是如何培养出你这种狗眼看人低的蠢东西的！”
“你……”宫女险些被这话，气到心梗晕倒。
好在小眼睛闭了几闭，总算是站稳了。
慕清尘看她缓过了那口气，继续笑，选择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知进退、不遵尊卑、不知悔改……贵妃培养了这么多年，竟就只出了你这么一个蠢货。如此，还想更上一层楼么？呵……简直痴心妄想。”
“你……你说我就是，竟还敢对贵妃娘娘出言不逊？！你真以为娘娘不敢杀你吗？！”
“巧了，”慕清尘邪魅一笑，唇边是三分讥讽，三分嘲笑，再加四分的漫不经心“我还真以为，你家娘娘不敢杀我。”